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第一章 荒林敌踪 这是一个下弦的朦胧之夜! 夜色虽然未深,住在古老农村的人家,习惯早睡,此时已经浑然入梦。就是出门人,也大都晓行夜宿,把鸡鸣朝看天,未晚先投宿,奉为佳臬。 但却有两个人,正反其道而行,一路上都是夜行晓宿! 这两人,就是卫天翔和童叔叔,一个是十六岁的少年,另一个是已有四十多岁的秃顶矮子! 算年龄,卫天翔还是大孩子,涉世未深,稚气未脱,本来应该天真活泼,但他却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。这是因为十年来,从没有人跟他多说过一句话,包括眼前的童叔叔在内。 他前后已经在五个叔叔家里,度过十个年头,有的一住三年,也有的住上一年就走。 他跟五个叔叔,练过不同的武功,但五个叔叔,除了教功夫之外,从来不和自己谈话。 有时实在忍不住想问上一两句,诸如有关自己的身世,和爹、娘是谁等话,所得到的是无言的答复。甚至他连五个叔叔叫什么名字?都不知道。 算起来这该是第六次出门了,究竟要把自己送到那里去呢?除了到达地头,每一个叔叔,都是守口如瓶。 反正每一次总有一个叔叔,把自己送到另外的一个叔叔那里,像交差似的,由另一个叔叔接收,如此而已! 但他发现每次交接之时,似乎有一个小小包裹,由前面的一个叔叔,十分庄重的交给后面一个叔叔。后面一个叔叔照例说上一句:“某弟,你辛苦了!”前者也一定还一句:“这是小弟份内之事。” 于是前面这个叔叔,立即告辞,后者并不挽留,甚至正当吃饭之时,也恕不招待。 这次,在童叔叔家里待了两年,童叔叔又送自己出来了,夜行晓宿,和前面五次,完全一样。他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叔叔?自然更弄不懂这是为了什么? 但他知道准是送自己到另外一个叔叔那里去,就是想问,也是多余的,所以一路只是跟着童叔叔走。好在自己跟蒯叔叔练过三年“草上飞”轻功,加之近来功夫大进,即使童叔叔跑得快些,自己勉强也跟得上。 两条人影,一前一后,在蒙蒙夜色中,无言疾驰,宛若两支掠空弩箭,贴地低飞! 这是一片深林,前面一条黑影掠入之后,后面一条也跟踪掠入,林中枝叶相交,连星星都给遮住,本来黝黑无光的大地,更是伸手不见五指。 童叔叔顾虑到后面的卫天翔,所以脚步已经放缓,但两人依然还在巧纵轻掠,穿林而行! 蓦地,童叔叔似有所觉,脚下骤停,黑暗中,反手握住卫天翔左臂,轻轻一顿,意思是叫他不可妄动。 这样的事情,卫天翔还是第一次碰上,他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故?张目四顾,树枝交错,黑影翳翳,除了远处传来一两声夜枭叫声,根本空荡荡地连影子也没有半个;但他相信童叔叔功力入化,他叫自己停步,一定察觉有人暗中隐伏,或者发现了什么? 他心中开始有点跳动!当下屏息凝神,静静的站了一会。 黑暗中,只见童叔叔一对精光闪烁的眼睛,不住向四外打量,然后呼了口气,轻轻拉了自己一把,默不作声地,往前走去! 卫天翔刚刚跟着脚步! 嘶!一声极其轻微的风声,斗然之间,往童叔叔当面射到!童叔叔毫不犹豫伸手一掏,已把暗器接住! 他感到来势虽劲,入手之后。却份量甚轻,暗中一掂,原来只是三寸来长一段树枝。这下不禁心头一震,暗想:“难怪自己虽有感觉,却丝毫查不出来,原来此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”! 他面色微微一变,嘴角上不由绽出一丝冷笑,对方要是真敢在我姓童的面前放肆,哼,今天非给你瞧瞧颜色不可! 心念疾转,身形凝立不动,冷冷的道:“偷放冷箭的是那一路朋友,何妨说出来,让兄弟见识见识!” 左侧五丈外,忽然传来一个沙哑声音,阴声笑道:“嘿嘿!姓童的,你身后的小子是谁?” 童叔叔心中立即明白,听这贼子口吻,果然有为而来,那么暗中隐伏的,可能不止一人! 侧目向四外一瞥,只见树影隐约之中,果有黑影晃动,少说也有三四人,他心头一阵波动,怒声喝道:“朋友!姓童的面前,你还不配多嘴!” 话声才落,蓦地身右侧三丈光景,有人接口道:“姓童的,大爷代你回答吧!那小子姓卫,是不?” ------------ 第二章 身世之谜 未老夫子!卫天翔在两位叔叔面前,不好插嘴,但心中暗想,古叔叔口中的未老夫子,敢情就是从小带自己出来的未老夫子? 那时自己还只有五岁光景,家中除了爹娘,人数很多,房子很大,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,只记得有一天上午,未老夫子牵着自己的手,说是到郊外去玩,路越走越远了,后来未老夫子抱着自己,好像走得很快。 天黑了,住在一家不知是什么人家里,自己哭着要爹娘,要回家,未老夫子却一直哄着自己。 在那里不知住了多少时间,他又带着自己,走了很多路,又在一家人家住了很多时候。 他教自己认字,空下来还给自己讲故事,约莫有两年时光,他才带自己到丁叔叔那里,叫自己跟丁叔叔练武,他悄然走了! 十年!对未老夫子的印象,记忆犹新,但已经有十年不见了! 自己不知当时未老夫子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?为什么要自己跟这许多叔叔练武?为什么这许多叔叔都不肯说出自已家在哪里? “未老夫子?大哥是说卫……” 童叔叔忽然干咳了两声,又道:他是那个管账的未老夫子?小弟送翔儿前来,并无第二个人知道,他……怎会……知道大哥隐居此地,特地跑来通知大哥?咦!那也不对,他三天之前就来了?” 童叔叔满脸惊奇,一双奕奕双目,直盯着古叔叔。卫天翔本来在沉思着童年,也被他话声打断。 古叔叔只是淡淡一笑:“二弟,你难道忘了翔儿就是他带出来的吗?当时……唉,如果……怎会托此重任……” 童叔叔猛地身子一震,张目道:“大哥,你说来老夫子也是武林中人?” 古叔叔摇头道:“这个,我也只是猜测罢了,他前天还带来几本经史百家,要翔儿研读,不过他即使不是武林中人,也是一位奇行之士,因为……哈哈!十三年韶华,就像咱们自认为内功已小有成就的人,也经不起岁月磨人,两鬓花白,未老夫子日前相遇,却依然一袭青衫,清癯如故,和咱们与他初见时一样,一点也不显得衰老!啊!他还说过两年,再来看翔儿呢!” “哦!”童叔叔惊哦了声,就没再出声,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褪了色的黄布包裹,突然表情肃穆的站起身子,双手恭恭敬敬捧到古叔叔面前,道:“大哥,这是……” 卫天翔对这一套交接仪式,已经瞧过五次,这会该是第六次了,心中暗想古叔叔下面该说:“二弟,你辛苦了!”然后童叔叔再补说一句:“这是小弟份内之事。” 他心念转动,只见古叔叔果然也迅速站起身来,双手接过,含笑说道:“二弟,你已经辛苦了两年,这是愚兄份内之事。” 卫天翔心想:“这倒好,两句话都给古叔叔说了,那未叫童叔叔说什么呢?”两只眼睛不期往童叔叔望去! 只见童叔叔一躬到地,口中说道:“那么翔儿就此拜托! “哈哈”古叔叔突然仰天长笑:“老二,咱们多年老弟兄了,你怎地对愚兄如此客气起来?” 童叔叔也大笑道:“今后翔儿全仗大哥栽培,小弟焉敢不敬!” 这时古叔叔已把黄布小包裹收好,童叔叔想了一想,又道:“大哥,昨晚李成化突然插手,难道那事也有崂山一份?” 古叔叔沉吟道:“那还是一个谜,照说杜清风二十年前败在修灵老怪手下,就闭宫潜修,不问尘事,而且同时也严禁门人下山,自然不可能参与其事。哈哈!二弟,这次突袭,硬手又何止李成化一人?说来你还算侥幸,要是你给李成化‘赤磷掌’击中,恐怕愚兄的‘十还丹’,就无能为力了,不过,李成化被‘小天星掌’击中左肩,伤势比你还要沉重得多!” 童叔叔点头道:“小弟自问确非那杂毛敌手,能够拼个两败俱伤,实是侥幸!” 说到这里,忽然目射奇光的道:“啊!听大哥口气,难道还有比李成化更扎手的人?” 古叔叔点了点头,接着叹了口气道:“这真是出人意料之事,昨晚如无能人暗中援手,愚兄也栽到了家!” 童叔叔似乎不敢相信,两目突地圆睁,急急问道:“大哥,你……你也遇上了对手? 那……那又是谁?” 古叔叔摇了摇头,笑道:“二弟,你也把我估得太高了,像愚兄这点成就,武林中车载斗量,何可胜计?当愚兄赶到林外之时,就碰上了臧荼……” ------------ 第三章 正义之剑 这一晚,卫天翔翻来覆去,再也睡不着觉,他从古叔叔交给自己那个黄布小包的郑重情形,和说起自己爹娘时黯然神色。 觉得古叔叔每一句话,都好像有一种难言之隐包含在里面,不是吗?譬如: “如果换一个人,只要学到咱们六人中任何一个的本领,在江湖上也足够扬名立万,但是孩子你是不够的,咱们六个人,只能说给你打个底子,你还要再接再励,访求名师,苦练武功才行……” “记住孩子,这包东西,对你,对整个武林关系太大了……古叔叔有句最为重要的话,你必须牢记在心,就是你武功不到自认为比目前精进到十倍以上,决不准轻易启视,也不准你向旁人吐露……” “到目前为止,连古叔叔还有许多地方不大明白……不过事情发展,也许会提前,这就要看重九雁荡之会了……” “有你和我同行,容易引起人家注意……” 为什么换一个人,只要得到六个叔叔中任何一人的武功,就可扬名立万,自己却要另访名师? 为什么这小小一个包裹,又会对整个武林,有很大的关系? 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武功比现在强上十倍才能开启? 为什么自己身世会和重九雁荡之会有关? 为什么自己和古叔叔同行,会引起人家注意? 为什么…… 为什么…… 一连串的问题,太多了,他从幼年开始,离开爹娘,离开了家之后,如今回想起来,觉得处处地方,都好像有许多无可解释的疑问。 这些疑问,也可以勉强地连贯起来,所得到的徵结,只有一个,那就是身世之谜。只要自己身世揭开了,这些疑问,大概都可迎刃而解! 想到这里,不由霍地翻身坐起,他决定坐以待旦,无论如何,也要在下山之前,向古叔叔问个清楚! 东方逐渐透出鱼白色了,这是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单独行动开始的一天! 卫天翔悄悄下榻,在厨房里胡乱洗了把脸,就一阵风往古叔叔卧室走去! 房门敞开着,古叔叔敢情也起来了,他不禁心情一阵波动,口中叫着“古叔叔”,人已跨了进去! 噫!古叔叔人呢?卫天翔目光掠过,心头微微一怔! 古叔叔平日起身之后,照例还要在房中闭着眼睛,静坐上一会,今天,恁地早…… 啊!他突然瞧到木榻上面,端端正正放着一张纸条,他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,慌忙走近榻前,低头一瞧,他只觉脑袋上轰的一声,再也忍不住心头一酸,两行泪珠,夺眶而出! 耳边依稀响起古叔叔温和的声音:“孩子,相会非遥,路上好自珍重!” 他老人家已经走了,敢情是昨晚走的,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,四周景物,好似全变了样,一阵寂寞凄凉,登时袭上心头! 自己昨晚想好了,如今已经落了空,身世前途两茫然,他拭乾泪渍,拖着沉重步伐,回到自己房中,收拾好衣衫鞋袜,和一包古叔叔给自己的碎银子,一起包了一个包裹,把那张到雁荡去的路径图,揣入怀里,然后背上包裹,拿起松纹剑,心头一酸,眼泪又涌了出来。 他走出卧室,关好房门,又在屋内巡视了一遍,无限留念地走出石屋,再扣上板门,转身望着群峰起伏的山峰,不禁又踌躇出神。 两年来,入眼群峰,可以说瞧得熟悉不过,但现在自己要从这些山岭中走出山去,又显得非常陌生! 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因身在此山中”,这两句诗,如果把“庐”字改为“衡”,字,对自己倒是十分恰当! 在山上住了两年,到昨天才知道这是衡山! 他想起“尔雅释山”和“风俗通”有关衡山的记载,霍山为“南岳”和衡山一名霍山,山有七十二峰,迥雁为目,狱岳为尾。其中以祝融,紫云,天柱,芙蓉,石廪五峰最著,祝融为山之极顶,气势磅礴,挺拔雄秀…… 他瞧着那座最高的山峰,暗想那该是祝融峰了。 唔!这是紫云,天柱,自己这边叫芙蓉峰,那边的一座就是石廪,他打量山势,默默计算出山方向,然后紧了紧背上包裹,开始往没有路径的山石上走去。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,拖着沉重的脚步,虽然人随峰转,边走边想,心中却一直萦迥着古叔叔每一句话,他要从闪烁的口气中,探求出一点有关自己身世的线索! ------------ 第四章 逆天玄功 卫天翔连忙抱剑道:“老伯伯,你对晚辈恩深义重,晚辈自当牢记在心,决不有负你老人家。” 修灵君含笑道:“这就是了,老夫和你虽无师徒之名,却有师徒之实,自不会……唉! 不说也罢,老夫这就传你‘修罗神爪’!哈哈!‘修罗神爪’,就是老夫方才把你金剑令攫进洞来的功夫,兹因老夫下盘已僵,气机未能流注,所以虽然把剑平空抓入,但中间受到瀑布巨大冲力之阻,真气不继,堕落洞外,只此一事,已使老夫感到就是来日无多的徵候,年岁不饶人,一个人功力再高,也难与天争!以你娃儿的资质,如能专心虔修,不难大成,要知这‘修罗神爪’,虽然比不上玄门正宗的先天真气,但威力却介乎先天真气与后天真力之间,比之武林各大门派任何一种上乘后天气功,却要胜过多多,现在你好生记着口决。” 卫天翔收起长剑,兴高采烈的用心谛听。 修灵君直到卫天翔把口决全都记住,中间毫无疑问,才算完成,一面向洞外瞧了一瞧,缓缓的道:“此时已是午刻,老夫须运功一个时辰,你趁这段时间,再把老夫所传两种口诀,慢慢温习一遍,待老夫醒来,再替你打通经脉。” 卫天翔唯唯应是,依言把“修罗七剑”和“修罗神抓”的口诀,默默背诵了一遍,然后又照诀习练。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,修灵君已缓缓睁开眼来,伸手拍着石榻说道:“娃儿,你坐到我跟前来,老夫此刻就要替你打通经脉了。” 卫天翔只觉老人声音和蔼,心头不禁泛起一阵亲切之感,依言走近石榻,在老人身前盘膝坐下。 当下修灵君传他独门内功心法,以及如何调运真气,抱元守一,一面又慎重告诫,在打通他经脉以前,不论发生何种现象,譬如酷寒酷热,或无限痛苦,必须咬紧牙关,守定心神,听其自然,熬过此关,才算完成。 卫天翔跟六个叔叔十二年时间,修练了六种内功,自然知之甚谂,不过他奇怪老人的内功心法,不但和六个叔叔所传内功,大异其趣,尤其是运气位置,竟然完全反其道而行,他此时对修灵君已十分信赖,是以虽觉奇怪,并没出声相询。 这一来,他功力固然速成,但却几乎因此送了性命,此事后话。 却说卫天翔依言坐定,堪堪垂帘内视,只觉自己脚心“涌泉穴”上,突然有两股气体,冲入穴道。那两股气体,左脚一股,奇热如火,右脚一股,奇寒澈骨,逆着经脉,溯流而上,宛如无数利刃,往脉胳刺入,直痛得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呻,人便立即昏死过去。 只有心头似乎还有些明白,这是老人在替自己打通经脉,不管如何,须要坚定忍耐,听其自然! 渐渐地头脑开始模糊起来,只仗着十二年朝夕勤练的内功基础,护着他一点灵台,浑然入虚。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日,也许只是个把时辰,卫天翔从痛极而昏,现在却又从一个极其神妙的境界中,清醒过来。 他只觉浑身舒泰,精神充沛,蓦地睁开眼睛,如果不是震耳欲聋的洞外飞瀑,和晶莹照眼的洞顶钟乳,他几乎不知身在何处? 当下一跃而起,立即往榻上瞧去,只见长发散披的老人修灵君,此时脸色灰败的跌坐榻上,瞑目调息! 这分明为了自己打通经脉,消耗他无数真元,以致如此!心中一阵感激,不禁热泪盈眶,扑地往榻前跪去! 修灵君慢慢睁开跟来,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,说道:“小娃儿,别哭,你起来,老夫虽然耗去二十年苦练的真气,但替你做了一件大事,就是老夫以本身功力,把你经脉悉数逆转,使本门从没有人练成过的‘倒转乾坤逆天玄功’,七日工夫,在你身上完成!哈哈! 小娃儿你觉得惊奇吗?一个练武之人,花了几十年勤奋苦练,还不能打通他全身经脉,遑论逆经而通?你此时功力,比之七日以前,可说何止十倍,只要按我口诀心法,勤加练习,短期之内,虽不能大成,但‘逆天玄功’,和武林所有功夫,完全不同。即使你遇上一流高手,无论他施展何种点穴拂穴手法,都莫想伤你分毫,这一点,正是你目前最为需要之事。” 卫天翔感动得流下泪来,颤声说道:“老伯伯,你对翔儿如此厚恩,翔儿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!” 修灵君笑道:“痴娃儿,老夫岂是望报之人?唔!你来此已有七日,正该出洞去了,老夫此时也急须调元运功。哦!还有一点,娃儿身边这支金剑令,在没上雁荡之前,还宜慎藏勿露,尤其行走江湖,该戴上人皮面罩!” ------------ 第五章 金面二郎 这当真出人意外,尤其他身法之快,轻功之高,直把卫天翔愣在当地,不知所云。过了一会,才回过头去,向万雨苍问道:“万老哥…他方才说的什么?” 万雨苍皱着两道剑眉,摇头道:“他方才所说,也许是黑道上那一门的切口,兄弟在江湖上混了这许多年,从没听人说过!” 万雨生疑惑的道:“大哥,这魔头何以突然退却?” 万雨苍依然摇头道:“这个愚兄也无从揣测,不过瞧他方才情形,好像对卫老弟有颇忌! 唉!说实在,这魔头两次出山,功力之高,非同小可,即使合咱们两人之力,也极难讨好,若非卫老弟,把他惊跑,后果不堪设想。不过这桩事,如今闹大了,自有昆仑派的人,找他算账,咱们还是先到白水庄去,如果昆仑也有人来,也好通知他们,及早准备。” 三人这就相继上马,往鄱阳湖赶去,这一路上,卫天翔和点苍双雄,谈得极为投机。 第二天傍晚,到了七里墟,早有白水庄庄丁,迎着上来,一面向庄中飞报进去。 不多一会,从庄中走出两个人来,前面一个,年约三十五六,生得十分魁梧,虽然穿着长袍,气度步武之间颇见武功深湛。随着他身后的,年约四十八九,眉目之间,十分精悍,武功不弱! 前面那个,瞧到点苍双雁,立即抢前几步,抱拳道:“万老哥、万二哥,为着先兄之事,远道前来,兄弟实在万分感激!” 万雨苍也连忙迎着笑道:“华山点苍,谊如一家,刘二哥说出这等客气话来?” 说着又忙替卫天翔介绍,原来他正是刘建树的胞弟,白水庄二庄主刘家树。站在他身后的,就是白水庄总管,当年风云剑刘建树的得力助手,人称霹雳刀陆弼。 刘家树、陆弼因卫天翔是和点苍双雁同来,此时再经万雨苍的介绍,连说“久仰”,便肃客入内。 白水庄左临鄱阳,占地极广,四围高墙,屋宇重重,显得十分气派。主人陪同点苍双雁和卫天翔,穿过大天井,绕着回廊,直往东花厅走去。 那是一排雕花落地长窗的三间客厅,此时厅上早有四五个人的声音,在大声谈笑,此时一见主人引着三人进来,大家全是熟人,便纷纷站起,和点苍双雁打着招呼,万雨苍、万雨生相继还礼,主人刘家树也替卫天翔一一引见。 站在上首,脸含慈笑,身穿灰衲的,是少林寺达摩院监院智能禅师。 脸色红润,身躯伟岸的,是武当派太极圈孙皓南、站在他身后,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,是孙皓南的儿子七步连环孙正。 道装打扮,年约五旬的是华山派掌门人梅花道人。 再次是一对青年男女,昆仑门下的云中鹤齐长治,掌上珠宋秋云。 大家寒暄落座之后,话题就转到人妖郝飞烟劫镖毁旗头上,这件事,在座之人,全已得到消息,此时再经点苍双雁把当时祥情,说了一遍,直听得大家凛然失色。 郝飞烟两次出现江湖,不仅武功奇高,他既然公然向昆仑挑衅,那么当年围剿过他的少林武当,自然也在他报复之列。 智能禅师只是连喧佛号。 梅花道人也微微皱眉道:“看来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江湖,又将从此多事!” 卫天翔因和大家还是初次见面,不好插嘴,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。幸亏不多一会,庄丁们开出席来,大家让智能禅师,和太极圈孙皓南坐了首席,其余挨次入席,卫天翔坐在点苍双雁下首。 主人刘家树挨次敬酒,一面把他大哥刘建树当时的情形,和被害经过,重又说了一遍,当然这段话,和万雨苍的完全相同。 一面又说明大嫂崔氏,曾得雪山神尼真传,武功极高,自己断非敌手,才敢劳师动众,约请师门旧好助拳,伏望大家主持公道,替亡兄雪冤等话。 卫天翔见他笃于手足之情,话又说得十分诚恳,心中也极表同情。何况伦理道理,千古不易,崔氏杀死亲夫,这罪何等重大,兄弟为哥哥报仇,也是理所当然。 席间,大家纷纷劝慰,说这等逆伦之事,即使素昧平生,也该义不容辞。刘家树再三道谢。正说之间,只见一名庄丁,匆匆进来,走到刘家树身边,低低说了几句。刘家树面露喜气,匆匆把酒杯往桌上一放,抢到门外而去。 不多一会,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背负长剑,浓眉棱眼,面如淡金的汉子进来,大家纷纷起坐。那汉子却只和智能禅师、孙皓南、梅花道人,打了个招呼。 ------------ 第六章 正义使者 卫天翔凄然的道:“实不相瞒,小弟身世,目前还是个谜。” 接着就把自己自幼由未老夫子带着离家,以及跟六个叔叔练武,巧遇修灵君,全都说了一遍,最后又把今晚自己将‘正义之剑’,掷入崔氏窗户,也一并说出。 万雨苍起先还频频点头,及听卫天翔掷出金剑,不禁皱眉道:“卫兄弟,既然七煞剑古老前辈和修灵君一再叮嘱,要你不可在江湖上露出此剑,话是另有深意,卫老弟侠义肝肠,固然令人钦佩,尤其崔氏有了此剑,可得到有力证明,但一旦传出江湖,也许会引起许多麻烦!” 说到这里,微微一顿,又道:“不过卫兄已得当年名震江湖的六丁甲真传,又蒙修灵君传以绝艺,武功一道自然非愚兄弟所及,但江湖经验,似嫌不足,今后行走江湖,还宜处处小心为是,至于江南大侠卫老前辈,当年突告失踪,各大门派,曾经多方查探,十三年来,迄无消息,卫兄弟今晚义赠金剑,明日当着众人,又如何说法?” 卫天翔道:“小弟明日只好诿称是奉江南大侠之命以金剑为凭,替两家解释误会来的。” 万雨苍沉吟道:“如果各派之人,追问起卫大侠下落,你又如何作答?依愚兄之意,卫兄弟你不妨自称是卫大侠的侄子,卫大侠息影林泉,不问外事已久,惟因此次不但关系雪山和华山两派,且牵连各大门派,万一处理不善,很可能引起门户之争,才特派卫兄弟持剑赶来,庶可无事。” 卫天翔和万雨生连连称妙。 一宿无话,第二天午餐之后,庄院大厅上,放着两排太师椅,这时已有不少人坐着交谈。 他们当然就是少林智能禅师、武当孙皓南、衡山金面二郎、和梅花道人、点苍双雁、云中鹤师兄妹、卫天翔等人,正在等候崔氏母女。 金面二郎杜振宇,还是大刺刺的那幅模样。 等了一会,庄丁来报,说崔氏母女,已到门口,梅花道人起身相迎。只见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青衣衫裙,面貌庄祥的妇人和一个淡妆少女。 梅花道人迎着说了句客套话,便介绍在场之人,大家分宾主坐下,庄丁沏上了茶。 崔氏环顾了一下,便道:“贱妾蒙道长见召,不知有何赐教?”她没等人家开口,自己先开门见山的提了出来。 梅花道人一时十分难以回答,刘家树瞧到崔氏,仇人相见,早已眼红,此时倏地站立起来,冷哼道:“今日大师兄以华山掌门人的身份,邀请武林同道前来,主持公道,就是想请教大嫂,十五年前,先兄死在阴毒无比的‘朱砂指’下,不知凶手是谁?此事想必大嫂最是清楚不过!” 崔氏脸色平静,缓缓的道:“贱妾和刘建树恩断义绝,二庄主毋须以大嫂相称,今日既蒙梅花道长见召,而且还有少林、武当、昆仑、衡山、点苍各大门派高人,全都在座,主持武林公道,贱妾自然把此事真相,向当众说出。不过梅花道长既以华山派掌门人身份出面,贱妾倒先想请教,不知贱妾说明原委之后,道长能否恪遵贵先人遗训?” 梅花道人微微一愣,连忙稽首道:“夫人如能言而有徵,取出先师信物,贫道焉敢不遵?” 崔氏道:“道长一派掌门,贱妾自然信得。” 说到这里,又向少林智能大师,武当孙皓南等人敛衽道:“诸位在座高人,都是各大门派之人,贱妾说出真相,自然以武林公道为主?” 智能禅师双手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。贫衲等人,蒙梅花道友相邀,无非是想把当年刘施主死在‘朱砂指’下之事,弄个水落石出,各大门派,自以武林正义为重,请女施主尽管直言!” 刘家树愤怒的道:“冤有头偾有主,任她说得天花乱坠,难道先兄不是被阴毒的“朱砂指”所害?” 崔氏微微笑道:“庄主,‘朱砂指’佛门神功,算来安不上阴毒之名,不过刘建树倒确实死在‘朱砂指’下!” 智能禅师缓缓笑道:“女施主可知武林中还有会这种佛门神功的人吗?” 崔氏神色安详的道:“大师问得好,这‘朱砂指’出于佛门‘大乘伏魔法藏’,武林之中,会的可说只有两人。” 梅花道人心头一震,惊异的道:“普天之下,会‘朱砂指’的只有两个?” 智能禅师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这就容易找了,不知那两人是谁?” 崔氏点头道:“普天之下,会这种神功的,一个是贱妾!” ------------ 第七章 另有隐情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卫天翔随着黄腊脸汉子拱手之际,突然闻到一股异香,钻入鼻孔,心中不由大惊,蓦喝一声:“你敢……” 话未说完,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身不由已的往地上倒去! “哈哈!”黄腊脸汉子得意尖笑,堪堪出口! 蓦地从屋檐上飘落一条黑影,身法奇快,一下抱起卫天翔身子,双足一点,嗖地腾跃即起! 这一下当真像电光石火,根本连此人身形都没敢瞧清,就一闪而逝! 不!人家本来就是一身玄色劲装,黑纱蒙脸,所以再瞧,也只是一条黑影。 但厅上的黄腊脸和紫膛脸,又岂是庸手,微一怔神,叱喝声中,两条人影,也急如闪电,同时衔尾射出! “打!”突然听到有人在黑暗之处,低喝了声,立即有两缕尖劲锐风,往追出两人迎面打到。 黄腊脸和紫膛脸身形方起,冷不防有人暗算,但他们总究是武林中的有数高手,虽然事出仓猝,还是临危不乱,左手一撩,各自把打来暗器,接到手中,但身形却已被迫落地。 低头一瞧,两人同时一愣,原来接到手中的,只是两片青竹叶! “嘿!”黄腊脸汉子尖声冷哼,身形再次拔起,跃上高墙,他那双阴森有光的眼神,向四处扫射!但仅仅这一停顿,人家早已去得老远,那里还有影子? 蓦地,他发出尖声狞笑:“就算你逃出观音堂,能够逃得过千面教吗?” 卫天翔昏昏倒下,心头可还明白,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,忽然身子似乎被人抱起,感到起落颠簸,眼皮沉得丝毫也无法睁开,渐渐浓重的睡意,袭上心头,昏然入梦。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,朦胧之中,只觉自己被人绑在一株大树之上。 这时天空正在下着倾盆大雨,但自己竟然没有挣扎余地,雨水沿着前额,滴入头颈,衣服全淋湿了! 啊!不!自己被人家丢到水里,沉下去了,沉下去了,口中开始灌水,一口、两口…… 一股甘凉,直沁心脾,头脑立即为之一清! “娘,喂了他两粒雪莲子,怎么还不醒来?”一个甜脆的少女声音,焦急而又兴奋的说着! 接着一个妇人声音道:“傻孩子,凭卫少侠的功力,仅闻到那阵迷香,人就支持不住,这迷香,你说该有多厉害?天也快亮啦,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儿,这里由娘照顾吧。” 那少女声音道:“不!娘,我不累!真的,一点也不累,啊!娘,你瞧,他……他这张人皮面罩,做得真好!” 妇人声音道:“咳!真是淘气孩子!”“人皮面罩?” 卫天翔心头一惊,蓦地睁开眼来! 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,床前站着一老一少,母女两人,露出关注之色的目光,正瞧着自己! 这两人正是崔氏夫人和她女儿凌云凤。 自己明明在白沙关观音堂被一个黄腊脸汉子迷昏过去,怎会睡在这里? 他眼睛乍睁,崔氏脸露慈笑,叫道:“好了,好了,卫少侠醒过来了!” 凌云凤正好套上自己那张淡金色的人皮面罩,此时一见卫天翔醒转,慌忙用手除了下来,一张春花似的粉脸,登时胀得通红,低着脖子,转身过去,连瞧也不敢再瞧他一眼。 卫天翔伸手一摸,自己脸上的面罩,果然已被取下,当下一个翻身,坐了起来,口中叫道:“小可误中奸徒迷药,想必蒙夫人所救?” 崔氏连忙摇手道:“卫少侠迷药初解,还是先调一会气再说吧!” 卫天翔人虽坐起,果然还觉得头脑微有昏眩,这就依言在床上坐定,调息运功,一阵工夫,真气逆行十二重楼,似乎体内另有一缕清新之气,随着运转,和自己真气,合而为一,不但精神陡振,而且自觉功力也增进了不少。 心中立时明白,方才小姑娘说什么喂了自己两粒雪莲子,敢情雪莲子还是一种补益真气的灵药,睁开眼来,天色已是大亮。 崔氏瞧到卫天翔运功完毕,神采焕发,和昨天带着人皮面罩,迥若两人,心中暗自高兴,面露蔼笑的道:“卫少侠醒来了,云凤,你还不快将稀饭端来?” 凤姑娘在房外娇声应着,不到一盏时分,就端了一锅热腾腾的稀饭和四碟小菜进来,一起放到桌上。 崔氏笑着道:“卫少侠想必腹中饥饿,将就喝些稀饭吧!” ------------ 第八章 雁峰惊变 卫天翔“啊”道:“老丈说的,小可正在恭听!” 瘦小老头冷嘿道:“那么你知道无意中得到这本小册子的武林中人,是我老人家的什么人?” 卫天翔心中暗想这就奇了,得到这小册子的人,是你何人,你自己不说起来,还有谁会知道?一面摇头道:“小可不知,老丈你请快说罢!” 卫天翔是因为心中急着要找六个叔叔去,是以催他快说。 瘦小老头可真会错了意,他还当卫天翔听出兴趣来了,有点迫不及待,不由心中大乐,一阵呵呵大笑,用手向他尖耸耸的鼻子一指,嘻嘴道:“得到这本小册子的人,就是我老人家的师侄!” 卫天翔认为他这下总该说完了,口中“哦”了一声,入已随着站起,躬身一揖道:“小可承蒙老丈厚赐,至为感激……” 瘦小老头摆手道:“小子,我老人家不喜俗礼,你还是坐下来,好谈!” 卫天翔道:“小可此来雁荡,实因和六个叔叔有约,小可此时就要赶去……” 瘦小老头突然小眼圆睁,问道:“什么?小子,你这就要走?” 卫天翔道:“小可身有要事,还请老丈原谅。” 瘦小老头一颗脑袋不住乱摇,道:“那怎么成,我老人家不睡午觉,有了银子,还稳住酒虫,陪你聊天,此时我故事还没讲完,你那能说走就走?” 卫天翔眼看天色渐渐昏黑,心中不禁暗自焦灼,只好陪礼道:“老丈原谅,小可这个约会非去不可……” 瘦小老头没等他说完,吹胡子,瞪眼珠,拦着说道:“这个我可不管,最少你也得等我老人家把后半段故事讲完了再走,何况你几个叔叔,又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?你小子,还是想听他们讲讲故事,嘿嘿,要听故事,我老人家可多着呢!” 卫天翔暗暗叫苦,这糟老头缠夹不清,一个故事,已经够了,千万别说了一个又一个,耽误自己正经事,这就说道:“老丈既然如此说法,那么小可就听完老丈故事后半段再走,只是老丈讲完之后,可就得让小可下峰?” 瘦小老头咧嘴一笑,连连点头道:“这个自然,我老人家其实早已发了酒瘾,这个故事讲完之后,就是你再要想听,我也不愿意说呢!” 边说边咽了几口口水,好像他是情面难却,熬着酒瘾,替卫天翔说的:“哈哈,说起我老人家的师侄,那时正当英年,不但智慧超人,干练有为,文武全材,博学多能,而且气势恢宏,侠义肝胆,人也生得方面大耳,品貌端正,仪表出众,儒雅翩翩……” 卫天翔听他一连串的夸耀师侄,心中暗叫,好啦,好啦,这不就是废话吗?“老丈,后来呢?” 瘦小老头说到得意头上,斜睨着卫天翔,笑道:“嘻嘻,就是因为你小子有几分像我老人家师侄,我老人家才肯浪费时间,熬着酒隐,给你讲故事呢!哦!后来真了不起,武林中各大门派,黑白两道,只要提起我老人家的师侄来,可说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……” 卫天翔心想,难不成你师侄还有自己父亲这么值得武林推崇的? 瘦小老头接着道:“咳!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,喂!小子,你还记得我老人家说过的儒释两家再传后人吗?” 卫天翔虽然焦急,但也不能不答,这就说道:“老丈不是说,那是天山的老和尚和雪山老尼姑吗?”他怕自己如果说了天山神僧,雪山神尼,老头又要改正,免得多费时间,才说了老和尚、老尼姑。 那知瘦小老头依然“咄”了一声,道:“在我老人家来说,叫他们老和尚、老尼姑,还是不妥,他们在我面前,别想卖老,小子你想想,我老人家小的时候,他们还不是少沙弥、小尼姑?唔!话别扯远,问题就出在天山那个贼秃身上,他收了两个徒弟,大徒弟就不是个好东西,听说我老人家的师侄,得了一本‘太清心法’,心存觊觎,竟然约了一批武林败类,暗施手脚,乘机下手,恰巧这件事给我老人家听到,暗想江湖为了秘笈引起争杀,已屡见不鲜,我老人家何不来个釜底抽薪?哈哈!小子,你知道我老人家做了一件什么手脚?” 卫天翔急在心里,忙道:“老丈,你快说吧!” 瘦小老头摇头晃脑的道:“哈哈,我老人家就抢在他们这几个贼子前面,早两天就悄悄的从我师侄手中,把它偷了出来!” 卫天翔听得忍耐不住,“嗤”的笑了一声,暗想:“亏他从自己师侄手里偷了秘笈,还在津津乐道。” ------------ 第九章 霜花九月下扬州 卫天翔既是存心把他激怒,自然早有准备,此时敞笑一声:“陆乘,少爷在外面候教。” 足尖轻点,嗖的倒纵出厅,落到大天井中! 这真是眼睛一眨的工夫,卫天翔身子堪堪落地,鬼见愁陆乘如影随形,也已扑到,双掌一挥,但见满场都是他的身影,掌势如山,朝卫天翔周身大穴罩去。 卫天翔见鬼见愁恁地快法,心头不禁暗暗惊凛,难怪他口出狂言,要纠合黑道中人,替关洛三煞的老大老二报仇,看来果然厉害,自己倒真不可轻敌!心念疾转,双掌同时翻起,把童叔叔成名绝技“天星掌法”,源源施出。 鬼见愁陆乘,三十年前,已是关洛一带,著名的煞星,自从败在江南大侠卫维峻手下,三煞之中,只有他侥幸不死。这二十来年,匿居邙山,痛下苦功,武功火候,已臻上乘。同时武林盟主卫维峻又在十三年前,突告失踪,他少了这个对头,邙山鬼见愁的名头,重又在江湖上响起,而且还远超过当年关洛三煞之上。 二十年未遇过对手,这该养成他如何的自高自大?黑白两道,除了寥寥两三人之外,谁都不在眼里,今晚一来被卫天翔激怒于先,再则对方又系卫维峻嫡传侄子,像南天一雕臧荼,传闻还败在他手下,心中不无顾忌。 是以一上场,就使出他除非遇上强大仇敌,否则从不出手的“五鬼幻影掌”。他这套掌法,阴柔诡毒,幻影迷影,每一招从想不到的地方攻到,使人防不胜防。 在他想来,对付后生小子,自己一经出手,对方决难封架,那知卫天翔丝毫没有夸口,他只使出过天星童恕的“天星掌法”,就把自己抵住,一连拆了七八个照面,居然还无懈可击。心中不禁为之一凛,双掌突然加紧,掌影吞吐,旋击如电! 卫天翔连接他一轮疾攻,也感到鬼见愁功力深厚,难以力拼,赶紧运起独步武林“逆天玄功”,护住全身,见招拆招,不敢轻忽燥进。 转瞬之间,已打了二十招左右,双方忽进忽退,以快制快,但见满场人影,劲气四溢。 直瞧得站在厅前观战的贾老五,和白面狼刘大镛,穿山甲吴智三人,目眩神摇,摒息噤声! 鬼见愁陆乘自视极高,如今竟然让一个后生小子,仅仅使出过天星童恕传他的武功,就在自己手下,走出二十来招,只此一点,传出江湖,已是大损颜面,他一阵嘿嘿阴笑,掌势突然转缓。 不!他双掌十指微屈,身形前倾,似有作势扑击之状,一双凹目,满怖杀气,凝视着卫天翔,尤其脸上,隐隐泛起灰白之色,神情可怖,活像一具僵尸! 卫天翔见状,知道对方这份神色,正在暗运他最厉害的“九幽阴功”,要一举扑杀自己,心头不期一阵紧张,不知自己的“逆天玄功”,是否抵挡得住? 这时鬼见愁“九幽阴功”,已布达周身,双目吐出绿色光芒,一步步向卫天翔缓逼过来! 卫天翔也一步步的缓缓后退,两人虎视耽耽,一退一进,绕圈而走。 鬼见愁只当他惧怕自己的“九幽阴功”,面现狞笑,走了约莫半圈,蓦地开气吐声,喉间发出一声厉吼,两掌欺风赛电,奇快无比的往卫天翔胸前按到。 卫天翔不闪不避,在这一瞬之间,左掌倏然扬起,也把凝足十成功力的“玄天一掌”迎着劈去! 要知“玄天一掌”乃是“太清心法”的玄门正宗,威力极大,卫天翔把它用“逆天玄功” 练习,又显得霸道无匹! 两人这一同时发动,只听一声大震,鬼见愁陆乘顿感自己使出的“九幽阴功”,好像碰上一团阳刚无匹的劲风,被对方强震了回来,心念都来不及转,身形已被撞得后退了七八步! 总算他内功精湛,只闷哼了一声,便强行站住,面色惨白,双脚钉在地上,动也不动,再看卫天翔,却在这一震之间,突然举步向自己走来。 鬼见愁大吃一惊,暗暗运集全身残余气力,硬把胸口间翻腾的血气压住。 其实卫天翱也被鬼见愁发出的力道,震得往前站出几步,然后仰天朗笑一声,道:“关洛三煞的鬼见愁,原来也不过如此!” 鬼见愁似是惊奇对方这点年纪,居然功力会有恁地深厚,凝立了半晌,忽然双足一点,身形拔起,往墙外飞去! 卫天翔并不追赶,蓦地转身朝站在厅前旁观的三人走去! ------------ 第十章 应是弓藏烹走狗 阎休急忙过去,喝道:“你慌慌张张的进来,难道不知老庄主正在会客?” 那小僮脸上一阵青白,嗫嗫的道:“小……小的知道,只是账房里叫人送进来这盒寿礼,说……说是……” 阎休不待他说完,叱道:“账房也越来越不成话,有人送来寿礼,收下来不就是了?” 小僮结结巴巴的道:“账房里说,送礼的人,再三关照,这东西十分重要,非请老庄主亲自过目不可!” 阎休问道: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,账房里看过没有?” 小僮摇头道:“账房里不敢擅开,要小的进来请示。” 阎休伸手道:“那么你拿过来。” 淮扬大侠阎北辰脸上阴睛不定,他瞧到儿子伸手去接,突然喝了声:“且慢!” 阎休微微一呆,果然把伸出的手,垂了下来。 只见阎北辰白皙脸上,闪过一丝阴笑,缓缓的道:“休儿,些须小事,何须自己动手?” 接着目光一抬,望着小僮道:“你打开来,让老夫过目就是!” 说完之后,目注锦盒,笼在袖中的双手,似乎暗暗蓄势。 卫天翔不知他用意何在? 小僮闻言应了声“是”,立即一手拿住锦盒,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,双手呈上。 淮扬大侠阎北辰炯炯目光,才一瞧到,阴森脸色,顿时变得十分苍白! 不!这一下,连卫天翔都瞧得心头大震! 石敢当岑峰也睁着双目注视在锦盒之中! 阎休接过锦盒,转身道:“爹,这是一支纯金小剑!” 阎北辰双手似乎还在颤动,急急问道:“送礼的人是否还在?” 小僮躬身道:“账房里说,那人送到之后,已经走了。” 阎北辰粗眉一拢,大声问道:“那么可曾留下什么话来?” 小僮吓得不敢抬头,颤声道:“账房里的人,没向小的提及,好像没有。” 阎北辰这时才算强持镇定,颔首道:“好,你出去好了!” 小僮犹如皇恩大赦,慌忙躬了个身,往外退出。 石敢当岑峰,这时再也忍耐不住,问道:“阎老前辈,这支金剑,是否就是武林盟主卫老前辈威震江湖的‘金剑令’?” 阎北辰从他儿子手中,接过锦盒,仔细一瞧,点头道:“老弟猜得不错,这正是卫老哥号令天下的‘正义之剑’!” 说到这里,忽然呵呵大笑道:“咱们方才还在说起卫老哥,不想卫老哥倒派人送‘金剑令’来了,以老夫和卫老哥昔年的交情,他突然送来金剑,也许有什么要事,又要老夫一效棉薄,嘿!嘿!这情形,以前倒是常有之事,嘿嘿!常有之事!唔!两位老弟,年事尚轻,恐怕没有机会见过此剑你们也瞧瞧吧!”说着,随手递过。 岑峰双手捧着,瞧了一瞧,就递给了卫天翔。 卫天翔听阎北辰口气,和自己父亲果然是多年好友,而且好像以前父亲也时常命人持着金剑,要他办事,那么自己是否立时对他说明身份呢? 心中想着,正好岑峰把锦盒递来,连忙双手接过,仔细一瞧,不由心头一阵冲动,原来盒中放着的一支金剑,剑柄镶的许多小粒宝石,和“正义之剑”四个小字,和随了自己十三年的一般之外,只是剑尖极尖,分明和杀过六个叔叔,留在雁荡绝顶的金剑,完全相同! 他心头蓦然一动,眼前的淮扬大侠阎北辰,既然以前自己父亲曾时常派人持剑,托他办事,那么对“正义之剑”,自然十分熟悉,何以连真假都会分辨不出之理? 疑念一起,当下恭恭敬敬把锦盒递还,一面问道:“老前辈,晚辈想请教当年卫老前辈身为武林盟主,像这样号令天下的金剑,不知共有几支?” 阎北辰望了他一眼,呵呵笑道:“韦老弟难道没听尊师说过?唔!这也难怪,中原武林之事,尊师也许知而不详,这‘正义之剑’,原由武林各门各派,铸了送给卫老哥的,作为号令天下武林的凭证,见剑如见盟主,当然仅此一支。而且还是由驰誉武林的第一位铸剑名手,武当掌门人紫阳道长亲手铸成,那一十三粒宝石,就是代表当年武林中一十三个门派。” 卫天翔“啊”了一声道:“老前辈这么一说,顿使晚辈增加不少见闻。” 阎北辰只干笑了一声,忽然目光一转,瞧着天色,脸上闪过一丝狞笑,回头向阎休吩咐道:“休儿,时间不早,你把金剑收好,就陪两位老弟,到前厅入席,你速去速来,为父还得向来宾敬酒,表示谢忱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一章 人如美玉马如龙 南宫婉连说带笑,脸上浮起两个深深的酒涡,娇憨逗人!但却在巧笑声中,出其不意,左腕一扬,手背向外,往前拂去! 蒙脸人武功原本极高,南宫婉纤手一抬,他早已瞧在眼里,口中阴嘿一声,毫不在意的右手大袖一丢,迎着拂来! 莫看他大袖这么一丢,竟然劲风雷奔,势道极猛!但南宫姑娘可并没和他硬碰,拂出的手背,忽然上扬,同时娇躯一晃,躲开对方拂来袖势。 蒙面人想不到自己数十年潜修的“劈空袖”,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一下躲开,而且连她使的什么身法,都没瞧清,心中不无微怔;但就在这一怔之际,陡觉一股异常柔和的潜力,绵绵不绝,直向自己头面拂到! 这分明是对方方才一拂之力,想不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,他心头大感惊愣,脚下并不怠慢,立即纵身后跃。 但已是迟了一步,疾风拂过,“嘶”的一声,蒙面黑巾,已被揭去,露出光秃秃的头颅,和顶前整齐的戒疤! 那是一个五十开外,满脸横肉,目光阴隼的老和尚。 南宫婉微微一怔,忽然拍手笑道:“啊,原来你还是老师傅呢,少林寺来的?” 她从没在江湖上走动,只知道少林寺的和尚,个个都本领高强,所以随口说出少林寺来。 那老和尚脸露狞笑,双目精光电射,盯着南宫婉,点头道:“不错!老衲智觉,正是少林寺来的。” 他此话一出,把站在一边的卫天翔听得悚然一惊,他曾听点苍双雁告诉过自己,少林寺智字辈的高僧,至今一共只有五位,除了方丈智慧大师,其余四个,分掌达摩院、罗汉堂、藏经阁、祖师殿,号称少林五长老,辈份极高,像达摩院智能禅师,自己曾经见过。 当日大家都对他十分崇敬,即可知道四长老在武林中的地位,如今这和尚自称智觉,那么他准是少林四长老中人物。 他心念转动,说来话长,其实只是瞬间事,那和尚接着沉声问道:“女娃儿,你方才使的可是‘紫阳手’?那么你是南宫纥的女儿了。” 南宫婉哼道:“是又怎样?” 老和尚阴笑了两声,目光徐徐扫过卫天翔,道:“本来只要你们交出岑峰身边那包东西,自可无事,如今既然认破老衲行藏,说不得,老衲只好开一次杀戒了!” 南宫婉倩笑道:“啊,老和尚,你想杀我们灭口?” 老和尚狞笑道:“凡是认破老衲行藏之人,就得自裁,你们还是自己动手的好。” 卫天翔想不到武林中人人推崇的少林高僧四大长老中人,竟然也会说出这等话来,不由剑眉一轩,正待开口,南宫婉敢情知道他的心意,连忙递了一个眼色,依然向智觉娇笑道: “老和尚,你说凡是认破你行藏的人,就得自裁,那未想必从没一人能够逃出你的手去,是也不是?” 智觉老和尚阴哼道:“这个自然!” 南宫婉想了一想,又道:“这么说来,你武功一定很高很高的了?” 智觉老和尚不耐的道:“这还用说?嘿嘿,你们还是赶快自裁,免得老衲动手。” 南宫婉瞧了卫天翔一眼,徐徐地道:“看来,我们也,只好自裁了!” 她说到这里,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来了,螓首微抬,眨着眼睛笑道:“啊,老和尚,我倒想起一件事来,江湖上不是有许多盗名欺世,徒具虚名之辈,要是我们糊里糊涂的听了你自裁,岂不冤枉?” 卫天翔听到这里,才知南宫婉是故意逗着老和尚玩的,心中不禁暗暗失笑。 智觉老和尚脸露杀机,狞笑道:“小丫头,就算你是南宫纥的女儿,这点年纪,又有多少道行,敢小觑老衲?” 南宫婉笑道:“姑娘就要你露一手,给我瞧瞧咯!” 智觉老和尚想是被她激怒,横肉脸上,杀机越来越重,干嘿声中,右手呼的一掌,往南宫婉当面劈去。 少林四长老,果真名不虚传,一掌出手,劲风鸣喑,凌厉无匹! 卫天翔瞧得凛然失色,光是这一掌,已可看出这老和尚功力精纯,决不在南天一雕臧荼,和鬼见愁陆乘之下,心中一急,不由喊道:“南宫姑娘,这老和尚还是让在下对付他罢!” 话声未落,只见南宫婉香肩轻晃一下就闪到老和尚身后,甜笑道:“韦大哥,不碍事,他打不到我!” ------------ 第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不多一会,双方又拆了四五十招,南宫婉总究是女孩儿家,后力没有任氏双杰的悠长,时间一久,她剑法渐渐松弛下来。不过她仗着身法奇特,和剑法精妙,依然能够游走闪避,伺机进剑! 任氏双杰在此时,又发出两声震耳怪啸,两人身形扑起,四件兵刃,登时招法大变,展开一轮急攻,怪异招式,有若风起云涌,从四面攻到,霎时之间,把南宫婉裹入一片纵横交织的兵器之中。 卫天翔这一阵工夫,才看清原来他们左手的短钩短叉,却是专锁敌人兵器,右手的奇形钩叉,才是真正攻敌之用。南宫婉一柄长剑,被他们连锁带攻,显然应付困难,被逼得步步后退。 卫天翔看出情势不利,立即舌绽春雷,大喝一声:“婉弟弟,快闪开,让我来领教他们绝学!” 话声出口,人已雷闪风飘,往两人一片网幕般交织的兵刃中投去! “怕没这般容易!”任老大喝声中,倒刺短钩,一下锁住南宫婉长剑,右手钢叉“拦江截斗”,横向卫天翔刺到! 任老二抖手把短叉脱手飞出,向卫天翔打去,长钩一招“问鼎中原”,划向南宫婉小腹。 同时他短叉出手之后,左手接着一招“飞短流长”,又往南宫婉当胸劈出! 南宫婉长剑被任老大锁住,急切之间,不容她化解,任老二的钢钩,已往小腹划来。她羞、急、气、怒,赶紧身子一偏,让过钩招,再也躲不开任老二的一招“飞短流长”,砰的一声,左胸立时如中巨锤,右手一松,长剑堕地,人也“啊”了一声,往后跌倒! 这差不多是同一时候,卫天翔缴身掠到,一招“风卷残雪”叮叮两声,磕飞任老二袭来飞叉,同时荡开任老大的一招“拦江截斗”,正好南宫婉长剑脱手,人被任老二掌震出! 他瞧得心头大怒,蓦地一声厉喝,剑光乍闪,只闻任老二一声惨叫,扑倒地上,身上端端正正中了七道剑痕。 原来卫天翔急怒之下,使出下山以来,从没使过的“修罗七剑”,同时左手骤扬,“逆天一掌”,往任老大斜劈过去! 任老大想不到卫天翔会有如此神勇,连自己兄弟是死是伤,都来不及看清,赶紧叉交左手,右手一竖,硬接卫天翔一掌。 他那知“逆天一掌”原是玄门无上绝学的“玄天一掌”,卫天翔把它用“逆天玄功”练成,威力何等霸道,连鬼见愁的“九幽阴功”,和智觉禅师的“达摩天旋掌”,都莫之能御,凭你又那能接得住? 只听“轰”的一声,任老大整个身子,被震得直飞出三丈开外,连哼都没有哼出,立即了账。 卫天翔这两手当真快逾闪电,他瞧也不瞧一下,一个起落,跃到南宫婉身侧,蹲下身子,低头一瞧!但见她儒巾跌落,青丝散乱,娇丽如花的粉脸上,在这一瞬之间,业已苍白如纸,秀目紧闭,气息微弱,人已晕厥过去! 卫天翔心头一急,连忙把她娇躯轻轻抱起,四下一瞧,正好离路旁不远之处,有一座荒废的水神庙,当下带过两匹健马,缓缓走去。 原来这座水神庙,只有一进大殿,荒废已久,两扇山门,形同虚设。’卫天翔让两匹马在殿前啃草,自己抱着南宫婉走上大殿,把她平放在地上,然后回身把山门关好,又堵了一根朽木,走近南宫婉身边,气纳丹田,功贯两掌,替她推脉活血。 不大工夫,他双掌业已遍走南宫婉周身各处大穴,他日下内力已达上乘,何况救的又是他心上人,是以尽其所学,全力施为。 南宫婉经卫天翔拼耗真元,以本身精纯内功,替她推宫过穴,果然只不过一盏热茶光景,口中嘤咛一声,人便悠悠醒转过来,秀目微微一睁。 只见韦哥哥满头大汗,双手在自己身上缓缓推拿,手掌过处,就有一股热流,注入自己体内。心中不由又酸又甜,两行感激的泪珠,夺眶而出,轻叫了声:“韦哥哥……” 卫天翔瞧她醒转,心中一喜,连忙柔声道:“婉妹,你重伤初醒,快闭上眼睛,不要说话,让我再给你推拿一次!” 他这一声“婉妹”,叫得南宫婉芳心极甜,臻首微摇,气息低促的道:“不,韦哥哥,我,……我……怀中有‘百盈丹’,你……你……” 一个少女,要人家探入自己怀中,去掏取丹药,这话如何说得出口?何况她伤势确实也不轻。 卫天翔听她说出怀中有疗伤至宝‘百盈丹”,那还顾得男女之嫌,立即伸手往她怀中探去!那知这一摸索,陡觉自己手指,碰在一团软绵绵鼓腾腾的玉球之上! ------------ 第十三章 修罗神姥 金剑! 那是一支纯金小剑! 而且剑柄上一模一样镶着十三粒碎宝石。 正义之剑!又是一支假的正义之剑! 卫天翔不由惊“噫”一声,双手起了微微颤动,自己下山之时,古叔叔十分郑重交给自己的小包裹中,是一支金剑,雁荡绝顶,六位叔叔惨遭杀害,也发现了一支金剑,现在留在自己怀中。 后来在阎北辰书斋中,自己亲眼目睹,有人送来的寿礼,是一支金剑,如今石敢当临死时托自己送交他师傅泰岳老人的,又是一支金剑。 金剑!金剑!到处都发现金剑。 但真正的金剑——正义之剑,又只有一支,那当然是一十三年来,由六位叔叔依次交接,最后古叔叔亲手交给自己的那支了。 不过这许多假金剑令的出现江湖,不但几可以伪乱真,而且分明出于一人之手,那么此人到底是谁? 他仿制正义之剑,又目的何在? 卫天翔心念转动,迅速得到了一个答案,不管如何,这些假金剑令的出现,一定和自己父亲有着密切的关连…… 南宫婉瞧他怔怔出神,柔声问道:“韦哥哥,你怎么啦?” 卫天翔道:“啊!没有什么?” 南宫婉又道:“韦哥哥,这小金剑,是不是江南大侠的‘正义之剑’?我以前听爹爹说过呢!” 卫天翔故意摇头,道:“我也不知道!不过前几天在阎北辰家里,也瞧过一支,那是有人送进来的,和这支一模一样,后来听阎北辰说,那就是江南大侠的‘正义之剑’,当时石敢当岑峰也亲眼看到的。” 南宫婉奇道:“那就不对咯,我听爹爹说过,‘正义之剑’还是武当派前辈掌门紫阳真人亲手铸的,它代表十三个门派,主持武林正义,怎会有两支呢?啊!韦哥哥,快瞧!这剑下面,还有一张字条呢!” 卫天翔低头一瞧,果然金剑下面,还露出一点纸角,依稀有字,急忙抽出来,那是一张摺叠得十分整齐的纸条,上面写着:“本月既望,弟子道经洞庭,趋谒师叔……” 南宫婉偏头问道:“韦哥哥,你可知道石敢的师叔是谁?” 卫天翔道:“我听人说过,泰岳老人有一个同门师弟叫开碑手董文奇,隐居洞庭鼎山……” 南宫婉啊道:“我知道啦,我也听爹爹说过,外家掌中,要推开碑手董文奇的‘盘石掌’为首………” 卫天翔没待等她说完,已经继续看下去!讵料拜见之后,发现师叔终日徘徊,惶惶然愁眉紧蹙似有重大心事,弟子未便叩询,夜晚与董师弟同塌,乘机私询,亦未得要领。但师叔即于是夜离奇失踪,四处搜索均无迹象,惟窗前案头,留有一道极小刀痕,似是有人自窗外投掷匕首之类,插入桌面者然。 嗣在师叔枕下发现此剑,与桌上所留刀痕,完全吻合,然则投剑之人,显系寻仇而来,不知师叔又何以反将此剑收藏枕下?而且此剑乃武林盟主卫大侠所有,卫大侠失踪十数年,此剑何以突然出现? 弟子因关连殊大,除嘱董师弟暂勿声张外,立即携同此剑,兼程返山请示,乃近日竟发现一蒙面之人暗中尾随,其人武功之强,实胜弟子还甚,能否赶返盘石岭面禀师尊,殊难逆料。 弟子岑峰叩上九月二十二日 卫天翔一口气读完之后,心头蓦然一动,这剑是在开碑手董文奇的枕下发现,董文奇离奇失踪,那不是和“江北大侠”阎北辰的失踪,极相近似?那天阎北辰是有人送到金剑令之后不久,便告失踪? 开碑手董文奇呢?根据石敢当岑峰的记述,是有人从窗外掷入金剑,插在他桌上,敢情这是一种警告。董文奇把它收了起来,藏在枕下,人就愁眉不展,惶惶然不可终日,终于离奇失踪! 这两人失踪,极相近似,阎北辰,自己已从江淮十义口中,得知他确是参加谋害自己父亲的人,那么难道开碑手董文奇,也是参与其事之人? 其中还有那个仿制金剑令的人,想来就是主谋,他怕自己父亲重出江湖,才以假金剑令胁迫他们,杀人灭口? 他想到这里,觉得自己此种推断,已渐渐整理出一些脉络来了!不过只有一点,六位叔叔,又不是他同谋,残杀之后,留下金剑,又是为了什么呢? 不错!那也是“灭口”,六位叔叔这许多年来,可能已查出了不少当时围攻自己父亲的人。 ------------ 第十四章 夜窥奇功 这也难怪,崂山清福宫,在江湖上名头极响,有谁敢轻捋虎须?但捋虎须的人,今晚毕竟来了! 嘿,杜清风和李成化,这两个杂毛,一个也别想逃出手去!卫天翔心中想着,可是面对着,偌大殿宇,也不期微微发怔! 不!观主杜清风,一定住在后进,自己不如先向后进瞧瞧再说,心念一转,人已再次飞起,像浮矢掠空般往左边绕去。 就当他几个起落,刚刚掠近一座院落的风火墙上,忽然听到离自己不远的庭院中,传来一阵十分细碎的步履之声,和极其轻微的嘶嘶异响! 卫天翔自从练成“逆天玄功”,耳目敏锐,反应何等神速,声音入耳,立即身形一伏,向下瞧去! 这是上弦之夜,银月如钩,还升起不久,光线虽弱,但卫天翔目能夜视,依然看得十分清晰。那是东厢的一个院落,一边还砌着一座假山,花木扶疏,景物清幽! 阶前是一方五丈来宽的平地,铺着一层厚厚细砂,此时可见正有一条人影,在砂坪中央,手舞足蹈的绕圈疾走,那碎脚步声,和嘶嘶异响,就是从这人手上和脚下所发出! 一个练武之人,举手投足,发出嘶嘶劲风,原也并无足异,但卫天翔却在一瞧之后,竟然惊得不知所云! 原来场中那人,生得十分矮小,一袭宽大的玄色道袍,穿在他身上,原已非常不合;但每当他双手伸缩舞蹈,绕坪一周之后,身子似乎跟着缩小,不多一会,他已经缩到只有一尺来高! 卫天翔几乎还当自己眼花,伸手揉了揉眼睛,凝神瞧去,谁说不是?那人简直和初出世的婴孩一样,还在不停的挥舞小手,绕圈疾走,那件道袍,裹着身子,迎风飘动,连袍袖都已全拖在地上! 细看此人,虽然小如婴孩,可是颔下却生着一部胡须,长已及膝,神气也很是苍老,远远望去,极像三手真人李成化! 不错!是他!他这又在练什么功夫? 卫天翔心头大凛,两眼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招法,发觉每一伸缩,都有一定方位,诡异异常。 约莫练过十多手之后,李成化的身子,已逐渐长高,有了一尺五六,再转过一圈的时候又长大了几寸,他越长越长,身子也越来越大,不到半盏热茶,已与常人无异,那不是李成化还有谁来? 他可并没停歇,嘶嘶细响,此时也变成了呼呼劲风,转眼工夫,业已高达寻丈,头如笆斗,腰大十围,掌风雷奔,呜喑如潮! 任你卫天翔势高胆大,瞧着人家这般声势,显然对方两年来,埋首苦练,功力之强,已大非昔比,一时也不敢大意。 当下捡了一粒瓦铄,叩入中指,举手向对面假山上弹出,瓦铄骨积虽微,经他运足功力弹出,立时划空破风,响起嘶的一声轻响,宛如有人打空中掠过! 果然!三手真人李成化十分了得,人在绕圈疾走手舞足蹈之际,这一轻微的破空之声,还瞒不过他,手脚骤停,登时恢复了他原来身形,口中阴阴的道:“何方朋友,胆敢夜入清福宫,窥探贫道练功?” 卫天翔见他对着假山发问,心中暗暗好笑,立即一提真气,悄无声息趵落到他身后,朗声应道:“是区区在下!” 三手真人李成化话声才出,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,这一惊非同小可! 身后,自己居然还一无所觉! 他总究不愧武林中一流高手,身若飘风,一下横跃三尺,举目瞧去。只见离自己不到一丈之处,立着一个书生打扮的淡金脸文士,背负双手,极其悠闲! 李成化瞧得又是一怔,江湖上只要稍有名的自己无不认识,至少也听人说过,对方此人,如论身手,已非寻常之辈,但自己怎会对了面,都认不出来? 他心头虽然惊凛,但脸上却丝毫不露,显得十分沉着,打了个稽首道:“尊驾身手不凡,谅非寻常之人,清福宫不在江湖之中,尊驾夜莅敝观,不知有何赐教?” 他因识不透来人身份,口气已然大见宛转! 不想那淡金脸文士,脸情冷漠,没等他说完,陡然仰天一阵朗朗长笑!这笑声震金圭玉,清若凤鸣,震得四面山头,迥声不绝,显见此人内力深厚无比! 三手真人被他笑得脸色大变。 那文士笑声一落,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金光灿然三寸来长的小剑,沉声说道:“李成化,这支东西,你大概不陌生罢?” ------------ 第十五章 无毒山庄 火影子褚无忌平日虽然悍戾残忍,但他一眼瞧到南宫婉撞上掌风,不禁心头大不自在,赶忙猛吸真气,想把击出去的力道收回。 那知他势如雷奔的劲气,和南宫婉相距还有三尺光景,被一股阴柔潜力挡了一挡便已化去! 褚无忌呆了一呆,自己的“劈山掌”,江湖上能够不动声色,予以化解的人,真不多,一面怔怔的问道:“婉儿,你没受伤吧?” 南宫婉方才情急之下,撞上了褚叔叔劈出的掌风,只觉身后忽然有一团阴劲,越过自己,挡在前面,才没受损伤。 此时听褚叔叔相问,这就摇头笑道:“你老人家收得快,侄女没有受伤。” 火影子褚无忌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。 南宫婉又轻启樱唇说道:“褚叔叔,侄女前几天被千面教的人追击,身受重伤,多亏这位韦大哥援手……” 褚无忌脸色蓦地一沉,自言自语的道:“千面教,当真敢和咱们黔灵山作对!” 说到这里,抬头问道:“是怎么样的人?” 南宫婉道:“先是一个老和尚,自称少林寺的智觉禅师……” “智觉禅师?” 火影子微微吃惊,急忙问道:“还有呢?” 南宫婉道:“后来是两个姓任的汉子,叫什么任氏双杰。” “任氏双杰……” 火影子沉吟了一会道:“我没听过这两个人,你倒说说他们是什么路数?” 南宫婉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,他们会两手同时发招,一个手上是一柄长叉,短钩各一支一个手上却是长钩短叉。 火影子想了一想,皱眉道:“双手发招,兵刃互有短长,是西域白驼派的独门武功,白驼派也和千面教有了勾结?后来呢?” 南宫婉道:“他们出手凶狠,都死在韦大哥掌下。” 火影子褚无忌目光又转投到卫天翔脸上,凝注了半晌,冷冷的道:“他叫甚名字?” 南宫婉忙道:“他叫韦行天,是修灵君老前辈的传人。” 褚无忌想起方才那股化解自己掌风的阴劲,冷笑一声,点头道:“唔,果然是修罗门下!” 他右手疾伸而出,快得像电光石火般猛向卫天翔左肩切去! 原来他当年曾败在修灵君手下,二十年来,一直耿耿在心,此时一听卫天翔是修灵君门下,不期勾起旧恨,何况方才卫天翔化解他的掌风,心中已然有气。 当然,此中内情,卫天翔和南宫婉是不知道的。 卫天翔一见对方再次出手,不禁冷哼了一声,微一侧身,左手一招“玄鸟划沙”,反向火影子右腕扫出,口中喝道:“姓褚的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火影子褚无忌目睹卫天翔反击之势,不但迅速无比,而且掌势所指,又是脉门要穴,不禁微微一怔,右臂一收,硬把击出的右掌收回。 他出手神速,收势更快,卫天翔疾如电奔的扫击之势,竟然连对方袖角都没有碰到。 两人过手一招,说来较慢,其实只不过刹那间事,南宫婉喊了一声:“褚叔叔……” 褚无忌哼道:“我是要瞧瞧修灵君传了他几手功夫?”左手一振,呼的又是一掌,直劈而下! 卫天翔心头虽有愤怒,总因对方乃是黔灵山的人,不愿树敌,是以身形微偏,让开一掌,右手化抓,使出六成真力,向火影子肩头抓去。 “修罗神爪”,威力极强,他虽未用全力,但一股刚劲,去势还是极其凌厉。 褚无忌阴笑一声,左掌斜封,出手硬接,他那会想到卫天翔年仅弱冠,’已练成了遇强更强的修罗门无上绝技“逆天玄功”,这一手硬接,双方掌力一接,只听“啪”一声,火影子骤觉左腕一麻,身躯晃动,几乎立脚不住,心头不禁大为凛骇! “褚叔叔,你老人家一点也不疼婉儿?”南宫婉娇躯一闪,拦到两人中间,满脸都是焦急。 褚无忌想到方才一掌硬拼,震得自己手腕发麻,心知对面小子,果然已得修灵君真传。 自己侄女,又这般迥护于他,瞧瞧卫天翔,心中更自有数,这就嘿嘿干笑道:“叔叔又不是真的难为他,你急什么?” 南宫婉脸上一红,正待不依,褚无忌又道:“唔!婉儿你该知道千面教虽没和咱们正式破脸,但江湖上到处都有爪牙,你实在不宜再在外面胡闹,叔叔还有许多要事待办,我要你立即回转黔灵,以免发生意外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六章 无人之境 卫天翔一张淡金脸,依然一无表情,但两道冷电似的眼神,在黑夜之中,熠熠有光,盯着唐炎常,运起玄功,逼前两步,大声喝道:“唐炎常,你这柄吴钩剑,从何处得来的?” 毒叟唐炎常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,又以擅于用毒,名闻海内,各种阵仗,也见得不少,但此时瞧着面前这位面若淡金,神色冷漠的青年,也不禁心下发毛。 当然,他一方面是慑于江南大侠卫维峻的威名,作贼心虚,另一方面是他先前明明点中对方要穴,竟然滑不受指,再加方才两掌,威力之强,如果自己手上没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,那是人家对手。 因此他瞧到卫天翔凛若天神的往自己逼来,不禁又后退了两步,色厉内荏的狞笑道: “姓卫的,吴钩剑无坚不摧,你再敢过来,难道不要命了?” 卫天翔怒目喝道:“唐炎常,你再不说出吴钩剑来历,卫某要不客气了!” “哈哈哈哈!”唐炎常突然仰天厉笑道:“小子,你既已知道此剑来历,何必明知故问?” 卫天翔听得血脉偾张,双目快要喷出火来,厉声道:“那么你果然是当年围攻家叔之人,还有些什么人?” 怒喝之中,又往前逼近了两步! 唐炎常渐渐退近一块巨石,狞笑道:“小子,你死在目前,老夫就是告诉你,又有何用?” 南宫婉手上执着半截断剑,紧跟在卫天翔身侧,娇声说道:“韦哥哥,这老贼眼神不对,你可得留心!” 唐炎常阴笑道:“可惜丫头你说得迟了,嘿嘿,此时尔等已在老夫十二支‘化血神筒’射程之内,一经喷射,任你武功再高,只要中上一点一滴,立可浑身溃烂,化尽血肉之躯。” 南宫婉闻言浑身一颤,毒叟唐炎常的‘化血神筒’,制成精巧,匠心独具,喷射毒汁,广达两丈方圆,乃是武林中出名歹毒的暗器。不过此种喷筒射程较短,而且在喷射之前,必须戴上鹿皮手套,将筒对准敌人发射。 试想双方对敌,互伺暇隙,那有取用时间,是以必须事先埋伏,才能制敌死命,自己曾听父亲说过,一时怎么如此大意?心中想着,不由回头瞧去,果然身后像扇形般围着十二个身穿黑衣的汉子,手戴鹿皮手套,紧握一管精钢喷筒,对准自己两人。 原来他们先前只是躲在预先挖好的土坑之中,那土坑仅容一人伏下身子,而且他们都穿着黑衣,如果不立起身来,谁也不容易发觉。 南宫婉心中暗暗焦灼,别说十二管喷筒,像扇形般围在身后,集中一点,即使只有一管喷筒,只要被人家对准了,也难以侥免。 她花容惨淡,颤声喝道:“原来你早有预谋。” 毒叟唐炎常阴笑道:“不过老夫想不到会用在你们两个小辈身上!” 南宫婉啊了一声,冷哼道:“原来你发现‘金剑令’,认为是江南大侠卫老前辈亲自来了?” 毒叟唐炎常呵呵笑道:“丫头,你算猜得不错,当年卫维峻在老夫‘化血神筒’之下,侥幸逃生,十三年来,经老夫再三改良,原要他尝尝厉害,可惜老夫把千面教的老贼,当作卫维峻手下,以为他本人也会随后赶来,是以并没出声,不想江湖上出现了伪金剑令,老夫一时慎重,反倒便宜了那三个老贼。” 南宫婉愤怒的道:“那么你待怎的?” 毒叟唐炎常谲笑道:“只要你们说出卫维峻匿居何处,老夫或可饶尔不死。” 卫天翔凝集功力,凛然而立,他那一张淡金脸色的脸上,依然一无表情,好像他对十二管,“化血神筒”,毫不在意,他等毒叟唐炎常说完之后,冷冷的道:“老贼,你认为卫某弟兄,今晚就非死不可?” 唐炎常得意的道:“只要老夫挥手发令,尔等毛发无存。” 卫天翔冷笑道:“唐炎常,卫某也有一句忠告,只要你放下吴钩剑,说出当年围攻家叔的同伙之人,卫某也可手下留情。” 毒叟大笑道:“小子,你在痴人说梦!” 卫天翔冷笑道:“唐炎常,你慢高兴,卫某虽在你毒筒发射之下,但你该知道,你我相距不过三丈,你也在卫某‘玄夫一掌’掌风范围之内,咱们至多只是同归于尽而已。” “玄天一掌?”毒叟唐炎常阴鸷目光,望着卫天翔,果然脸色倏变,他自然知道当年许多黑道高手,围攻卫维峻,固然其中少数人是为了卫维峻的名头,压倒他们,心怀嫉妒,务必去之而后快。 ------------ 第十七章 青城飞燕 “呱”!“呱”! 竹篓中登时发出刺耳异声,五团黑影,疾如流矢,向外窜出。 青衫少年连飞出的是什么东西,都来不及看清,陡觉腥风扑鼻,已向身前扑到!不由心中一惊,左掌凌空劈出,身形同时后跃! 他这一掌虽然仓猝出手,差不多也用了三成力道,那知五团黑影,只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,落到地上,居然随势弹起,又急扑而来!青衫少年身形再次后退,右手第二掌接连劈出。 “啪达!”五团黑影,同时被掌击落,这会它们受创较重,口中发出“呱”“呱”之声,钉在地上,一动不动! 青衫少年两次被袭,只觉腥秽扑鼻,微微有些感到头昏,定睛瞧去,原来偷袭自己的五团黑影,竟是粗如儿臂的五条毒蛇,每条有六尺来长,全身斑烂五色,尤其一颗三角形的蛇头,比人拳头还大! 此时把身体紧紧盘成一团,昂起蛇头,目光钉着自己,双腮不住鼓动,喷着白气,似乎正在蓄势待发! 青衫少年瞧得大惊失色,他听人说过,凡是蛇头作三角形的,必是奇毒无比,自己这一阵头昏,敢情中了它们喷出来的白气所致。心念转动,立即屏息凝神,运功戒备。 糟!自己一柄长剑,已交给婉妹使用,此时手无寸铁,如何对付这些毒物?伸手一摸,幸好身边还有一大把“蝴蝶金钱”,立即暗暗握到掌心! 那五条斑烂毒蛇,方才吃过两次苦头,对青衫少年也似乎颇为忌惮,只是鼓腮嘘气,腥红的舌头,一伸一缩,不敢再突起发难! 青衫少年虽然屏着呼吸,身形也不敢稍动,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,五条毒蛇,就会同时扑来,他要瞧清楚五条毒蛇的致命所在,一举歼敌! 人蛇僵持着,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可忍耐不住了,狞笑一声,口中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嘘嘘嘘之声。 敢情那是一种进攻的命令,五条斑烂毒蛇,立时发起威来,歪着蛇头,凶睛突出,红信吞吐,形状极为可怕!低沉的口哨,越吹越急,五颗三角形头,也昂得颤巍巍的摇摆不停! “呱!”蛇身暴长,尾部用力一弹,五股腥风,如箭离弦,一齐向着青衫少年扑到!在这同时,只听响起一声大喝,紧接着有人惨叫出声,咕咚倒地! 五条斑烂毒蛇,一扑之后,突然翻翻滚滚的纠作一团,似乎被人击中要害,十分痛楚模样,蛇身和蛇身缠得格格作响! 青衫少年不知何时,已飘然站在墙头上,他手上还不停的飞旋出一枚枚“蝴蝶金钱”,打向蛇身! 墙角上,又飞来了一条轻灵人影,身形刚落,口中低低叫了声:“韦哥哥,你……” 青衫少年不待他说完,低声道:“婉弟,没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吧!” 两条人影,倏然而逝,但方才那一阵叱喝,和咕咚倒地之声,已把上房的人惊醒,陆凤荪手持长剑,首先纵出,接着灯火齐鸣,庄丁们也一涌而出。 但他们只看到一个咽喉中泊泊淌着鲜血的黑衣人,和一堆腥秽无比,纠缠在一起的五条斑烂蛇尸,此外一无所见。 庄丁们差不多忙了一个更次,才算把死尸和蛇堆搬走。 第二天清晨,卫天翔、南宫婉起身之后,走到前厅,乾坤手陆凤翔,太极圈孙皓南和点苍双雁的老大万雨苍等人,正在谈论着昨晚之事。 只听陆凤翔手捋白髯,朗声说道:“这种虎斑毒蟒,遇人即扑,凶猛无比,尤其善喷毒气,人畜一被喷中,立即昏眩倒地,极少幸免。只有海南五指山人迹不到之处才有,尤其昨晚那人所遗藤篓,那种紫纹青藤,也只有五指山才有出产。据说不论何种剧毒之蛇,最怕此藤,由这两点推测,来人是海南蛇居士屈七门下,已无疑问。只是……这位仗义出手的朋友,能在一瞬之间,连诛一人五蛇,身手之速,令人难以置信,可惜蛇诛之后,不肯露面,飘然远去,实在叫老朽失之交臂……” 说到这里,一眼瞧到卫天翔、南宫婉两人进来,连忙含笑点头。两人和大家见礼之后,便在万雨苍下首落坐。 太极圈孙皓南微微皱了皱眉,道:“陆老哥说得不错,兄弟昨晚听万二弟一说,就怀疑到五指山蛇居士门下,他如果真和郝飞烟沆瀣一气,联上了手,倒真还不可不防!至于昨晚那个仗义出手的朋友,据兄弟推想,说不定是老哥多年不见的老友,也许昨晚为时已晚,或者已经落店,才没有露身相见,今天可能会来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八章 双侠戏贼 云怪蓝云压力骤松,大笑一声,一条铁链,又纵横劈击,反攻而来。 那边单于雷短槊阔剑,隐夹风雷,步步进逼,点苍双雁确已感到有力难使,陡觉有人大喝一声,抡剑冲入。 万雨苍百忙之中,定睛一瞧,来的正是银鳞剑客陶琨,精神一振,右手长剑,刷刷两招,架开单于雷攻势,左手运足功力,趁机猛劈出去。 单于雷功力虽高,但此时三人联手,自然也把他攻势阻了一阻,万雨苍这一掌,又是运足全力击出,他一时无法分手封解,只好往后斜退了两步。 双目乍翻,杀机又起,大袖一振,一长一短两柄兵刃,突然划起两圈精光,口中发出一阵桀桀怪笑,一步跨近,漫天匝地般又向三人攻到! 这一战当真打得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,三支长剑,也同时进发出掣电精芒,弥空剑气! 时间逐渐过去,掌上珠宋秋云和白飞燕两人,联手对付风怪辛风,固然占了上风。 但云中鹤齐长治独斗云怪蓝云,就显得十分吃力,差幸白姑娘手上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,风云二怪,谁都不敢和她硬碰,双方距离不远,她一会攻向风怪,一会又扑向云怪,才能支持局面。 她这种打法,时间一长,就会感到劳累,尤其点苍双雁和银鳞剑客三支剑光,也逐渐被单于雷的一槊一剑,盖了下去。 大家心中都不禁焦灼起来,如果再没有后援赶到,这样缠斗下去,自己几人,就非伤在三个贼人手下不可! 奇怪的是经过这许多时间,乾坤手陆凤翔祖孙,太极圈孙皓南父子,和卫天翔、南宫婉竟会一个不见,难不成今晚来了不少贼人,多被缠住了不成? 再说卫天翔和南宫婉两人,今晚并没分配到什么任务。那是因为乾坤手陆凤翔认为韦行天、南宫婉两人,虽经万雨生约来助拳,总究昆仑派和两人师长并没多大渊源,(卫天翔化名韦行天,是修灵君门下)。人家远来是客,轮流守护,不便劳动他们。 点苍双雁不便把卫天翔的身份说穿,只有万雨生暗中把飞凤镖局防千面教来袭的布置,告诉了卫天翔。 当然卫天翔和南宫婉心中有数,飞凤镖局有此戒备,无非是昨晚贼人潜入后院,想暗中偷放毒蛇而起,是以只淡淡一笑,并未在意。 加上南宫婉看出掌上珠宋秋云和新来的青城门下白飞燕两位姑娘家,对韦哥哥都表示好感,吃上了飞醋,晚餐之后,就推说头昏,很早就赌气回房。 卫天翔自然知道婉妹妹是为了什么,正好饭后大家都派了职司,各自有事,他也趁机回转宾舍。 一看南宫婉早已和身睡在床上,理也不理自己,不由走近床去,低低叫了她几声。 南宫婉原想装作生气,不再理他,但她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,翻身坐起,噘嘴道: “噫,人家白姑娘,模样儿长得又美丽,又俊俏,对你呀脉脉含情,多有意思?你怎不多瞧上一会再来?” 卫天翔笑了笑道:“婉妹……” 南宫婉粉脸飞红,嗔道:“谁是婉妹?这是什么地方?你再口没遮拦,瞧我不理你才怪!” 卫天翔忙道:“好!好!我叫你婉弟!婉弟,这总好了?你怎好对她如此误会……” 南宫婉摇着头道:“好,我不误会,我不误会,第一天见面,就‘她’‘她’的,帮着她说话,你们眉来眼去,当我没瞧到?” 她本来还是假装生气,那知说到后来,眼角上真的流出晶莹泪珠! 卫天翔这可着了慌,连忙低声道:“婉……啊,婉弟弟,你别生气,我因为她……?” 南宫婉抢着道:“因为什么?因为她美!” 卫天翔道:“唉!你真会多心,我是因为白姑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,心中感到奇怪。” 南宫婉披嘴道:“这有什么奇怪?天底下面貌相同的人,可多着呢!” 卫天翔轻笑道:“所以我在想,假如你今天不和我在一起的话,我真会叫出声来。” 南宫婉抿嘴笑道:“那你去叫她好了。” 卫天翔道:“那我也是当作你呀!” 南宫婉顿了一顿,忽然抬起头来,眨着眼睛,问道:“韦哥哥,她真的像我?” 卫天翔故意思索了一下,道:“白姑娘和你,真是长得一模一样,你们好像是一对孪生姊妹!” ------------ 第十九章 易形真经 但南天一雕的五禽身法,毕竟不同凡响,只见他身形一侧,下落速度,突然加快! 一个飞撄而下,一个迎扑而上,两人本来所取的部位,因身形交错,全部落空,但随掌而出的四道凌厉劲风,却在半空中撞个正着! “砰!”一声轻震,两条人影,同时落地。 南天一雕臧荼须发如戟,根根直竖,形状十分威猛,落地之后,凛然挺立,一动没动。 再看蛇居屈七,却双脚连连移动,还是后退了两步。 他自然心中清楚,南天一雕的“五禽身法”,正好是自己“灵蛇身法”的克星,自己十年苦练,依然逊他一筹,看来今晚有他作梗,决难讨得便宜,不如在胜负未分之前,见机落蓬! 他心念一转,两道淡红眼神,也跟着闪铄了一下,不,由呵呵笑道:“臧老哥二十年不见‘五禽身法’愈见精纯,兄弟佩服之至!” 南天一雕冷哼一声道:“五禽身法,算不上武林绝学,咱们胜负未分,屈老哥何用客气?” 蛇居士屈七,干笑了两声,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细磁瓶,倾了一粒药丸,随手递到南天一雕面前,道:“这是兄弟秘炼解毒丹,专治天下百毒,臧老哥请收下吧!” 这一下,可大出南天一雕臧荼意料之外,怔了一怔伸手接过,点头道:“屈老哥盛情,臧某谢了。” 蛇居士阴哼道:“臧老哥何须客气!” 南天一雕不再迟延,返身往卫天翔走近,口中说道:“小兄弟,这是‘百毒掌’解药,你快服下!” 卫天翔一阵感激,连忙躬身笑道:“多谢老前辈救援,晚辈已经不碍事了。” 他此话一出,听得南天一雕大感诧异,蛇居士屈七,更惊愣得说不出话来,自己“百毒掌”掌风所及,不论武功多高之士,一经闻到毒气,如无自己独门解药,十二个时辰,就得毒发身死,这姓韦的小辈……” 他双目精光暴射,仔细往卫天翔一阵打量,果然丝毫没有中毒现象!“哈哈!姓韦的小辈,杀徒毁蛇之恨,今晚冲着臧老哥,权且放过,日后相遇,你记着老夫就是……” 蛇居士喝声之中,一挥手率同蔡赤练,李乌梢两人,腾空掠起。 南天一雕哈哈笑道:“日后你也冲着臧某来好了!” “嘿嘿嘿嘿!……” 蛇居士传来一阵干笑,三条人影,已迅速在黑暗中消逝! 南天一雕掌中托着解毒丹,向卫天翔凝视道:“小兄弟,你真不碍事了?” 卫天翔点头道:“晚辈方才只是闻上了一点腥风,已把毒气逼出体外。” 南天一雕还是不大相信,迟疑的道:“屈七‘百毒掌’,乃是搜罗了一百种剧毒蛇涎,浸练而成,别说被他击中人身,只要掌风出手,一丈之内,全在毒气之中,闻上一点,十二个时辰,就得毒气攻心。小兄弟居然能把它逼出体外,老夫还是未敢置信,这粒解药,小兄弟还是收了,如果发觉不对,也好赶快服用。” 卫天翔见他如此说法,只好双手接过说道:“老前辈如此关爱,实叫晚辈感激不尽。” 南天一雕面上微露不悦之色,道:“小兄弟,你当老夫还不知你身份来历吗?南天一雕一生独来独往,从没半个朋友,咱们年龄虽然悬殊,但我却诚心和你做个忘年之交,这次还是专门找你而来,如此见外,难道你心里瞧不起我吗?” 卫天翔听他口气,已经知道自己身份,不由脸上一红,笑道:“老前辈千万不可误会,晚辈对你敬仰还来不及,那里会有瞧不起你的想法。” 南天一雕摸着他颔下一小把苍髯,笑道:“敬仰倒大可不必,你以后别老前辈老前辈的叫了,老夫比你大了一把年纪,干脆叫我老哥哥就是。” 卫天翔心想自己行走江湖,为了揭开自己身世,和打听父母下落,听崔大婶口气,南天一雕除了护犊,为人还算正派,而且正邪各派,认识的人极多,自己倒不可失之交臂,想了一想,就躬身道:“晚辈恭敬不如从命,以后就叫你臧老哥哥了。” 南天一雕呵呵大笑道:“不错!不错!” 南宫婉依在韦哥哥身边,这时也道:“那末我也叫你老哥哥咯!” 南天一雕瞧了她一眼,摇摇头笑道:“这么一来,我岂不是矮了南宫老儿一辈?” 说着,又回头道:“蛇居士屈七一身武学,出于‘灵蛇秘笈’,身法掌法,模仿蛇形,惟有老哥的‘五禽身法’才是他唯一克星。小兄弟武功虽高,但物各有所制,和他结下梁子,今后还得特别小心,老哥哥以前收了一个徒弟,又太不成材,老哥哥一气之下,已把他逐出门墙。这‘五禽身法’,眼看就要失传,老哥哥敝帚自珍,把它写在一本小册子上,小兄弟你和这位姑娘,有暇练习练习,对付蛇居士的‘灵蛇身法’,不无小补。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章 同毒成仇 乾坤手陆凤翔道:“这药味似乎十分霸道!” 万雨苍点头道:“老前辈说得不错,这辛辣气味,乃是专解百毒的‘乌风草’,出在云雾山温玉岩。先师在日,曾从云雾山一位采药人的手中,得到过一片,合入‘八宝祛毒散’中,对祛毒可说百发百中,可惜此种药草,极难觅取,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。” 果然,这解毒丹极为灵验,太极圈孙皓南服药之后,过了约摸一盏热茶光景,只听他腹内一阵雷鸣,全身蔓散的丝丝黑气,逐渐退去,刚才经万雨苍敷上药末的伤口,此时又流出大量黑水。 万雨苍赶紧撕下长衫,替他揩抹,一面用手在伤口周围不住的轻按,一会工夫,黑血出尽,渐渐流出淡红血水! 万雨苍面露喜色,轻吁了口气,再用“八宝祛毒散”敷好,又用布包扎妥当,才摇摇头道:“这毒掌好生厉害!” 一面又向乾坤手陆凤翔道:“孙老前辈已经不碍事了,只要休息一两天,就可复原。” 陆凤翔一张红光满面的脸上,此时也隐见汗水,徐徐跨下床来。 孙正扶着老父睡下,盖好棉被,扑的一声,对着万雨苍跪下,叩头道:“万大叔盛德,晚辈……” 万雨苍慌忙一把拉住,道:“孙兄弟快不可多礼,此许微劳,何足挂龄?今晚要不是韦兄弟巧得蛇居士的解毒丹,事情真还不知道如何呢。” 孙正没等他说完,又扑的往卫天翔的面前跪拜下去,慌得卫天翔连拉带抱,才把孙正挽起,一面说道:“这解毒丹乃是臧老前辈逼着蛇居士索来,小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,孙兄怎好如此多礼。” 七步连环孙正,感激得只是流泪,说不出话来。 乾坤手陆风翔微微笑道:“你们青年朋友,应该肝胆相照,不谢也罢!” 说话之间,大家已退出房间,到外边一间客室中落坐。 万雨生和齐长治两人,巡视了一转,听到太极圈孙皓南被毒掌所伤,也急急的赶来。 陆风翔向大家问起前面情形,万雨苍把两处发现贼人的经过,详细说了一遍,乾坤手听完之后,不觉耸然动容,暗想:“今晚来人,只不过是对方几个魔头的门下弟子,已把自己这边搅得天翻地覆,看来人妖郝飞烟这次所约帮手,倒真不可轻估!” 他两道精光四射的眼光,望着卫天翔,呵呵笑道:“今晚如无韦老弟出手,后果真还不堪设想,这么说来,前晚暗中除去五条‘虎斑毒蟒’的,敢情也是老弟所为。哈哈,长江后浪推前浪,老朽这一辈的人,已经没有可为的人,替莽莽江湖,维护正义的责任,今后就落在你们年轻人肩上。韦老弟,但愿你能和眼前的这些青年朋友密切合作,互相砥砺,替乌烟瘴气的武林,做番大事业出来。” 卫天翔给他这一番话,说得连连应是,心中也着实激起一股豪气。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,陆凤翔因大家折腾了一晚,想必腹中饥饿,吩咐厨下熬了一锅稀饭,和几件精美点心,一起送上。大家边吃边谈,听乾坤手陆凤翔说出昨晚交手的情形来。 原来乾坤手陆凤翔和太极圈孙皓南,原是对室而居,陆凤荪、孙正两人,却住在两老后面一间小房之中。 昨晚二更才过,陆凤翔堪堪运功完毕,方想入睡,忽然听到精舍二十来丈外,前面似有夜行人飞掠而过的声息! 乾坤手陆凤翔还是昆仑前代掌门一阳子的师弟,在武林中算得齿德俱尊的人物,他年已八旬以上,望之只有六十光景,内功精湛,自然毋庸说得,这一警觉,立时迎将出来。果然发现两条人影,身法奇快,瞬息之间,业已掠到精舍前面。 月光之下,看清前面一个绿袍布履,年约四旬,后面一个也有三十以上,身穿一袭青衫,两人全空着双手,背上也没带武器。 乾坤手陆凤翔心中暗暗惊奇,这两人看来身手不弱夤夜闯入后园,自然是敌非友,何以不带兵刃?心中想着,不由干咳了一声。 那两人不防人家会来得如此快法,举头一瞧,只见草坪上已站着一个须眉花白,面色红润的伟岸老头,面上不期微微一怔! 那前面一个绿袍布履的中年汉子,打量了乾坤手一眼,嘿道:“尊驾就是昆仑陆老头吗? 果然还有点门道!” 乾坤手陆观翔一见来.人出言不逊,双目精光暴射,沉声道:“不错,老朽正是陆凤翔,两位何方朋友,冲着老朽而来,有何指教?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一章 古墓逞残 卫天翔心头一怔,自己这柄松纹剑,前在成都因婉妹妹的长剑,被毒叟唐炎常削断,就给她使用,婉妹妹一直佩在身上,此刻何以又放置自己榻上,难道负气走了? 他一念及此,立即转身扑到对面南宫婉榻前,仔细一瞧,南宫姑娘的随身包裹,也已不见?她果然负气而去! 卫天翔木然站在榻前,口中喃喃的说道:“婉妹,你太多心了!” “韦兄弟,你们睡了没有?” 那是万雨生的声音,话声未落,人已一脚跨了进来,他瞧到卫天翔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立着出神,不由心头大奇,问道:“咦,南宫兄弟呢?” 卫天翔定了定神,痛苦的道:“她走了!” 万雨生道:“他无缘无故的走到那里去?” 卫天翔苦笑道:“万二哥,小弟不该瞒你,她……她是女的!” 万雨生睁大眼睛,惊奇的道:“她是女的,唔,难怪她嗓子尖细,带点孩子声音,她是黔灵神君的女儿!” 卫天翔点了点头,万雨生忽然一拍后脑,哦道:“糟糕,她是燃了飞醋,负气走的?” 卫天翔胀红着脸,又点点头。 万雨生顿脚道:“那么还不快追?” 卫天翔颓然的道:“婉妹轻功极佳,又走了好一会,此时怕已追不上啦!” 万雨生急道:“女孩子家的心事,难说得紧,可能还没走远,咱们快追上去试试!”说着拉了卫天翔就走! 两人出了飞凤镖局,万雨生因卫天翔脚程比自己要快得多,南宫婉如果回转黔灵,必然往南而去,这就要卫天翔赶快往南追赶,自己则在金陵附近搜索,不论是否找到,天亮以前,务必赶回。 卫天翔答应一声,立即施展轻功,一迳向南疾奔,少时,出得城外,顺着官道,不住的提气猛追。 这一阵急掠飞腾,当真像一缕轻烟,快如闪电,一个更次不到,已奔了将近百来里路,依然不见南宫婉的影子! 不禁心中怀疑她,到底是否从这路奔来?当下停住身子,略一打量,发觉自己来到一座山脚之下,暗想何不登上山颠,周围一二十里情形,当可尽收眼底! 心念转动,人已往山上掠去,这座山峰,原不太高,何消几个起落,便已跃登峰顶,凝目四望,只觉田舍如株,官道如带,笼着蒙蒙夜色,那有人迹? 但就在他回身之际,瞥见山麓右侧一片树林间,忽然有一条人影,一闪而没! 卫天翔目光何等犀利,虽然只是一瞥,仍可瞧清那人身材纤小,极像是一个女子!心中一动,猛地拔步飞追而下! 那是一片平坦山岗,参天古柏,林木扶疏,等他落飞岗前,人影已渺,空山荒林,份外幽寂!正待穿林而出,忽然心灵乍生警兆,只觉离自己十丈外,正有两个人缓缓走动! 卫天翔这几个月来,独闯江湖,已有经验,身子一闪,轻飘飘落到一棵大树之后,隐蔽身形,往外瞧去。 原来这片树林之外,是一座占地颇广的高大古墓,墓碑已被移在一边,露出黑黝黝的一个墓门。 此时石砌台上,正有两个长裙曳地的窈窕女,手上各自捧着一只朱漆盒子,并肩缓行,莲步姗姗地往墓前走去。 卫天翔瞧得心头大奇,这两个少女,怎地在深更半夜,前来祭墓?不对,瞧她们虽然缓缓而行,但步履轻稳,分明是身怀武功的人! 这一阵工夫,两个女子渐渐走近供桌,一左一右,面向坟墓,站住身子,一齐躬下身去,莺声呖呖的道:“弟子奉家师之命,替老前辈送来夜点,恭请法驾。” 卫天翔暗暗啊了一声,敢情这古墓之中,还住着活人?好好的人,怎会住到坟墓里来,这倒真是一件怪事! 他心念转动,急忙凝目望去,原来这一瞬之间,两个女子,话声一落,穴中蓦响起一阵桀桀怪笑,这笑声阴森刺耳,难听已极! 卫天翔虽然身怀绝世奇学,也不禁毛发直竖,暗暗打了一个寒噤! 奇事还有!卫天翔听到怪笑,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但那张供桌上,却不知何时,已端端正正摆了一个笆斗大的人脑袋! 不!那是蹲坐着一个古怪的人! 他生成一个笆斗大的人头,头发胡须,绞做一团,好像乱草窝一般,但底下身子,却生得又瘦又小,穿了一件黑袍,长还不满三尺,而且左手只剩了半截臂膀,右手黑瘦得生似鸟爪!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二章 急转直下 闲言表过,却说铁扇相公文紫宸见邛崃怪叟说出自己来历,不禁阴笑道:“庞大侠好说,咱们既然遇上了,区区就送个人情,替你招魂罢!” 他说话之时,一派斯文,但话声才落,人已向前一纵身,双掌闪电平推而去,一股极强大的潜力,直向邛崃怪叟胸前逼去! 邛崃怪叟暴喝道:“那也未必!” 挥掌一接,立时觉出不对,再想不接,已是过迟,只好咬牙支持,只觉对方这一掌重逾山岳,力道冲来,震得自己血气翻腾,才算勉强接了下来! 可是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,平台上的情势,已有了变化。 原来方才那声长啸过后,平台右侧,响起一阵刺耳的桀桀怪笑,从林中钻出一个头如笆斗,身体却又瘦又矮的丑怪妖人,穿了一件长不满三尺的黑色道袍,一摇一摆,住平台走来。 白飞燕和宋秋云两位姑娘,先前被他吓得“哟”了一声慌忙后退不迭,但再看看怪人,摇摇摆摆好像走不动路,不由又觉得好玩,反倒站着不走! 那大头怪人听到两位姑娘的笑声,一双眼睛,突然绿光大盛,嘻开一张血盆大口,流露出馋涎欲滴的模样,伸着舌头,连连点头,道:“美味,美味!” 说时声音微细,如同婴儿一般。 两位姑娘家瞧着这付模样,不由吃吃低笑,那会再存戒备之心! 这时站在两人边上的梅花道人,见状大惊,急忙喝道:“两位姑娘快退!他……” 他想说:“他是黑袍老怪查元通!”但话未说完,黑袍老怪突然袍袖一鼓,飞出一只鸟爪般大手,往两人身前抓去! 这一着奇快无比,两女骤不及防,同声尖叫,眼看就要伤在老怪爪下! 梅花道人大喝一声,连掣剑都来不及,足尖一点,右掌一招“独劈华山”,运足十成功力,往黑袍老怪右腕脉门拍去! 黑袍老怪查元通出手虽快,但梅花道人这奋力一掌,也丝毫不慢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打个正着! 照说梅花道人这一招“独劈华山”,虽然仓猝出手,只用上八成力道,但“独劈华山” 乃是华山劈空掌中独门绝学。 其他门派,固然也一样有“力劈华山”的招术名称,可是都从华山派模仿而来,威力相去甚远,何况梅花道人情急之下,奋力一击,就是山石,也会击成粉碎! 那知此时击上黑袍老怪脉门之后,竟然如中铁杆,只把黑袍老怪伸出的右爪,推开半尺,他自己却震得手臂骤麻,身不由主,后退了一步。 白飞燕,宋秋云两人,总算没被抓中,在这危机一线之下,双双飞跃后退,逃出魔爪! 黑袍老怪一抓落空,眼看到口美食,被人家硬生生救出,不由凶性突发,一欢碧绿眼睛,注定梅花道人,咧开血盆大口,怪笑一声,依旧一摇一摆,缓缓朝着梅花道人逼来! 梅花道人身为华山一派掌门,平日只是听江湖上传说黑袍老怪查元通的厉害,以前没见过其人,今晚打了他一掌,对方依然若无其事,自己右腕,还在隐隐发麻,心头十分震骇。 此时眼看查元通一步步往自己逼来,光瞧他那份狞恶样子,已令人不寒而栗,一面暗暗凝聚全身功力,脚下却跟着渐渐后退。 “桀!”比夜枭还要难闻的鬼笑,从他口中发出,大家差不多只是听到声音,连人影都没瞧清,梅花道人已被黑袍老怪一把捞在手中! “砰!”梅花道人忍痛发掌,左手又是一招“独劈华山”,击中黑袍老怪胸口! 众人但听“格”的一声脆响,紧接着闷哼了声,梅花道人一条右臂,已齐肩拗断,血淋淋地抓在黑袍老怪手上,人已倒在地上,痛昏过去!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般事,黑袍老怪鸟爪一松,丢开手臂,正待俯身去抓梅花道人的身子。 只听两声大喝,太极圈孙皓南和少林智本禅师已双双出手,拦在面前,一圈精虹,和一支禅杖,同时递到! 七步连环孙正,赶紧一矮身子,抢起昏死在地上的梅花道人,往后急退。 黑袍老怪被两人联手一招,逼退了半步,睁着一双绿光荧荧的怪眼,伸手便往太极圈孙皓南抓去,左边袍一鼓,半条残臂,拂起大袖,分向智本禅师禅杖卷出。 太极圈孙皓南武当第一流高手,但面对老怪,却也不敢丝毫大意,太极圈一抖,漾起两圈精虹,太极动而生两仪,一招“一掷乾坤”,劲风激荡,夹着轻微啸声,急划出去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三章 踏雪上青峰 云台山,古名郁州,又名苍梧,山海经上,称它郁山,本来是东海中一座岛屿,和陆地相连,还只是三四百年前的事。 山分前后两山,周围九十余里,幽深峭拔,气势雄壮。前山最高峰,叫做青峰顶,常常被云雾笼罩,云山荡漾,云海苍茫,当地人们,流传着许多神话。 青峰顶左侧,有一片平整的山岗,高度只有青峰顶一半,岗上建筑着一座大悲庵,供奉的是大慈大悲干手千眼观世音菩萨,碧瓦黄墙,清罄时闻。 但大悲庵是一座私庙,除了初一、十五,供附近善男信女,进香膜拜之外,平时山门常闭,谢绝随喜。 据说这是一位做过大官的夫人,丈夫死后,觑破红尘,独资兴建的,她就住在庵后一座园中,终年长齐礼佛,不预尘事。 这已是隆冬腊月,东海之滨的云台山,朔风怒号,行人绝迹,从傍晚时分起,天上飘着鹅毛般雪花,此时山径上已积有一寸来厚。 雪霁云开,露出大半轮皓月,虽然缺了点边,但清光不减,照在山林上,白皓皓的,当真有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之感! 时近两更,通往大悲庵的山脚下,正有三条人影,如划空流矢般,从荒凉的原野上飞驰而来! 这三个人,敢情全都身负上乘武功,是以虽在雪地上奔驰,依然瞧不到半点痕迹,似乎比江湖上称道的“踏雪无痕”,还要高明! 他们赶到山下,便停下步来,月光映雪,照得分外清楚。 原来那三人一个是荆钗布裙,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,她身后是一对少年男女,男的穿着一袭青衫,腰悬长剑,生得玉面朱唇,剑眉朗目,女的身穿枣红紧身短袄,黑色窄裤,肩头斜插一支宝剑,苹果似的粉脸上,配着两只大眼睛,看去又甜又美。 这时,中年妇人望着身后一对小儿女,低声说道:“卫贤侄,再上去,就是他们总坛了,我们要小心一些才好。” 少女点头道:“娘,我们理会得!” 她这句“我们”,听得中年妇人脸上,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,点头道:“好,那么就上去!” 这三人不用作者交代,读者也早已知道就是本书主角卫天翔和崔氏母女了! 他们方待上山,卫天翔突然低叫了声:“大婶,山下有人来了!” 三人奇快无比的闪身入林,躲到一颗大树后面,纵目瞧去,果然发现一片白色的原野上,正有一点黑影,往山脚上移动,这人身法极快,一会工夫,便已奔近林外。 山风凛烈,林木萧萧,三个人隐身树后,屏息凝立,那夜行人竟然并没有发现,但躲在暗处的三人,却把来人看得十分清楚。 那是一个方面大耳,脸若重枣的老人,身穿宽袍,手中持着一支龙头杖,在林前略一仰望,便向山岗上走去! 凌云凤等老人走后,悄悄的道:“娘,你瞧这老人步履之间,不带半点声音,武功着实高明呢!他会不会是千面教的人?” 崔氏微微摇头,攒眉道:“他是泰岳老人,奇怪,他怎么也会赶上云台山来?” “泰岳老人!”卫天翔微微一怔,好像勾起什么心事似的,低低念着,凌云凤还想再问,崔氏好似另外想起什么来了,忙着说道:“凤丫头,快别多说,我们跟在他身后,上去瞧瞧!” 泰岳老人乃是泰山派一派掌门,虽然他息影林泉,多年不在江湖走动,尤其只收了一个门人,不像其他门派,门人众多,声势浩大,但他在江湖上的名望,并没有丝毫低于其他各派。 这时三人暗暗跟在他身后,不敢走得太近,以防被他发觉。 上山这一段路,竟然意外的平静,除了山风吹着树枝上的积雪,不时散发着沙沙细响,根本万籁俱寂,使人不敢相信山上会是重出江湖,网罗黑白两道高手的神秘组织千面教的总坛所在地! 正因为意外平静,反而使人增加了阴森和神秘的感觉! 登上山顶,那是数十亩大的一片平岗,四周都是参天松柏,迎面正中,矗立着一座石砌牌坊,横额上镌着“慈航普渡”四个金字。 越过牌坊,是一块空地,中间放着一个白石香炉,炉烟袅袅,散着檀香气味,再过去,就是大悲庵的山门了。 泰岳老人穿过牌坊,即向大悲庵左边走去。 崔氏和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,一齐闪入林中,借着树林掩蔽,始终和泰岳老人保持了十丈距离,暗暗尾随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四章 教主坐明堂 崔氏敛衽道:“请副教主原谅,贱妾正是雪山门下。” 黑衣老妪这会完全换了个人似的,向卫天翔笑道:“孩子,你也不向我老婆子提一声,雪山神尼,还是我老婆子当年的救命菩萨,今晚差点叫我得罪了人!” 说着,又向崔氏连连赔礼,一面又拉着凌云凤姑娘纤手,问长问短。 一行人由小婢执灯引路,走出山洞,往右转去,一片布有阵法的樱桃林中,原来还有一条白石小径。 不多一会,已穿林而出,只见翠篁之间,露出一幢精舍,白石栏杆,朱红抱柱,显得古色古香。 大家拾级登阶,走到门前,只见四个佩剑少女,早已站在门边,垂手迎客! 黑衣老妪肃客入内,那是一间布置精雅的客厅,四壁点上柔和灯光,照得如同白昼。 两个执灯小婢,却回身向崔氏道:“教主在内厅恭候,请夫人入内相见。” 说着引了崔氏往里走去,凌云凤因娘往内厅走入,也待跟去,却听黑衣老妪桀桀笑道: “小姑娘,教主单独请令堂入内,也许另有正事相商,你们两个,就陪我老婆子聊聊吧!” 说着,就把凌云凤拉到自己身边坐下。 卫天翔道:“老前辈如何称呼,晚辈还没请教。” 黑衣老妪咦道:“这么说来,修伯比当真没有告诉过我老婆子的来历?” 卫天翔摇摇头,只听黑衣老妪叹口气道:“这已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,说来徒乱人意,不过大家闲着,就当故事听也好!” 修罗门上代师祖,叫做阿修罗法王,当年江湖上把他老人家和白驼派开派祖师白驼派老人,号称西疆双尊。阿修罗法王膝下无儿,只有一个女儿,叫做明珠,另外还收了一男一女两个门人,男的叫修伯比,女的叫鸩罗秋娘,师兄妹三人年龄相彷,就在一起练武,更没有避忌。只是明珠自小骄纵任性,秋娘是个孤儿,比较沉稳,修伯比年纪比两人都大,大家都还合得来。 过了几年,三人都长大了,阿修罗法王因膝下无儿,把修伯比当作自己儿子一般,一身武学,倾囊传授。修伯比天资颖悟,又肯用功,自然一学就会,秋娘也因出身孤苦,勤奋不懈,终于两人的武功,反而超出家学渊源的明珠。正因为修伯比和秋娘两人的武功颇相接近,平日里练剑喂招的机会,自然比明珠较多,人是感情的动物,接触多了,情愫也自然暗暗滋长。 那时候的人,男女关防极严,虽然双方都有了情愫,可是大家只放在心里,谁也不敢表露出来。 其实明珠也暗暗的恋着修师兄,也许她太娇纵了,娇纵得使人不易接近,修伯比是大哥,当然处处都让着她,一面也只是把她当作小妹看待而已。 有一天,阿修罗法王突然把三人一齐叫到身前,说他即将撒手尘寰,但有二件大事未了。 第一件,是修罗门的道统继承人,从此时起,即由修伯比接任。第二件,自己只有一个女儿,原想赘修伯比为婿,但因大家年纪还轻,提了出来,恐怕彼此怕羞避嫌,妨碍武功,如今自己即将谢世,不得不说,并且命二人趁自己未死之前,就结成夫妇……” 凌云凤听到这里,忍不住道:“修伯比为什么不向师傅说明呢?” 黑衣老妪脸色阴沉,叹口气道:“修伯比当日并没有错,他心感师恩,这正是报答师恩之处,他不忍违命,也不敢提出异议,终于就在阿修罗法王榻前和明珠结为夫妇,阿修罗法王瞧到心愿已了,哈哈大笑,就瞌然长逝。修伯比和明珠虽已结婚,但一切还是和阿修罗法王在日一样。 鸩罗秋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,她自然把自幼长大的家,当作自己的家,并没离开。 她从小就让着明珠,虽然这次让出爱人,心中不无郁郁,但这是师傅之命,无法违拗,她没有怨天,也没有尤人,日子还是过得和平时一样,她把修伯比夫妇,视作兄嫂,把一颗心,移到武学上去。 照说明珠已经得到丈夫,也应该信任丈夫,但她却始终没有忘记秋娘是她情敌,她自卑产生妒嫉,就处处防范丈夫,防范秋娘,可是秋娘还把她当作以前的小师妹看待丝毫不觉。 那是第二年,明珠生了一个孩子,这小孩生得又白又胖,十分可爱,秋娘只要一空下来,就逗着小孩游乐,小孩也极喜欢秋娘抱他。 这也合当有事,那年冬天,修伯比到集上去采购年货。准备过年,正好碧眼神君继承师命,要在新正里接掌白驼派门户,派他小师妹薄红玉亲来,请修伯比夫妇前去观礼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五章 黔南第一山 不错!这人自己一定见过,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? 想到这里,立即抬眼望去! “啊!”卫天翔蓦地大吃一惊,口中不禁惊啊出声,同时耳中依稀听到有人说了句: “好自为之!” 眼前那里还有白衣儒生的踪影? 这当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,这处面临官道,一片平原,即使会飞,也没有恁地快法! 卫天翔几乎不敢相信,这是事实!但事实摆在眼前,惊走不可一世的苍须叟的,正是身穿白衣的中年儒生! 那件飘忽白衣,那种和蔼笑容,历历在目! 能在举手之间,惊退苍须叟,能在眨眼之间,就不见踪影,这人的武功,简直神化到不可思议! 他怔怔地站在当地,出了会神,陡然想起自己方才和苍须叟比拼内力,感到血气翻涌,不知内腑是否受伤?当下试运真气,觉得并无异样,才拍了拍衣衫上的浮灰,继续上路。 □□□ 黔灵山在贵阳城西北五华里许,山中泉涧极多,形成山路的崎岖,从山脚而上,尽是涧边石径,数步一折,数折一曲,极是险峻! 左右的三台,卓锡诸高峰,罗列峥嵘,加以漫山古木,泉流峥嵘,益显得清幽出世。山上还有许多古寺,悬互半山,原是贵州禅宗的发祥地,尤其山颠的宏福寺,最是有名,大雄宝殿前面,一座古铜香炉,高有两层,形如一座玲珑小亭,据说还是唐代遗物。 但从半山古佛洞往右,却有一座断崖,崖上飞瀑奔腾,涧水湍急,山涧约有三四丈宽,上面仅横着一段树身,苔藓斑剥,滑不留足,终年极少有人过去。 当然惊险难行,固是理由之一,但另一原因,却是对崖隐居着当今武林第一高手黔灵神君! 没有武功的人,胆量再大,也没法走过这段惊险木桥,身怀武功之士,更没有胆量,敢擅越雷池一步。 君不见,对崖石壁上,不是携着十个大字? “黔南第一山 武林第一人” 这天上午,曲折难行的山径上,来了一个身穿青衫,腰悬长剑的少年,只见他生得剑眉星目,眉宇轩昂,步履之间,十分轻快。 登上山腰,略一打量,便折向右边一条石径走去。 他正是为了替修灵君求取“百盈丹”,和寻访南宫婉而来的卫天翔! 黔灵神君住的万松坪,他从婉妹妹口中,听得耳熟能详,是以到了山腰,便沿着石佛洞右边一条小径走去。 一会工夫,只听涧水洪洪,声若奔马,他知道离山涧已是不远,只要越过木涧,便到万松坪了,婉妹妹负气而去,自己寻上门去,不知向他如何解释才好? 尤其“百盈丹”,黔灵神君南宫老前辈,视如瑰宝,十分珍重,是不是肯慨然允赠?他一阵犹豫,脚步也同时慢了下来。 百丈深渊,古木独横,业已在望,抬头瞧去,只见涧边一块大石上,坐着一个灰衲僧人。 他瞧到自己,立即站起身子,迎着上来,双手合十,道:“阿弥陀佛,来的可是韦施主吗?贫僧已恭候多时。” 卫天翔听得蓦地一惊,自己不远千里而来,并无人知,这和尚怎会知道,难道世间上真有未卜先知之人? 心念疾转,目光不期往灰衲僧人瞧去!只觉这和尚面貌朴实,根本不像会武之人,心中更是大奇,一面连忙还礼道:“在下正是姓韦,不知大师傅在此相候,有何见教?” 灰衲僧人笑道:“这就是了,贫僧实是奉朱老施主之嘱,在这里等候施主,面呈书信。”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,双手递过。朱老施主,自己几时认识一个姓朱的老人?卫天翔方想说出:“大师傅莫非认错了人?”但目光一瞥,信封上赫然写着: 面交 韦行天少侠亲启 当下不便再说,伸手接过,原来信口并没加封,抽出一瞧,只见一笔苍劲行草,写着“万松禁地,切勿涉险,知名。” 卫天翔心头一震,这是叫自己不可上万松坪去? —自己远来贵州,除了崔大婶母女,并无人知,何以这姓朱的老人,会知道自己姓名,和要去万松坪呢? 他这一阵沉思,灰衲僧人因信已送到,正待回转。卫天翔急忙叫道:“大师傅请留步。” 灰衲僧人闻言停住,合十道:“施主还有什么吩咐?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六章 巧获断虹 银箫客闵汝贤一下摘下悬挂腰间的亮银洞箫,喝道:“闵某还没听到过江湖上有修罗书生这号人物,小子,你亮剑吧!” 修罗书生没等他说完,冷嘿一声:“少爷还用不着使剑!” 身影突然欺近,左腕一扬,手背向外,往前拂出! 银箫客闵汝贤,成名多年,武功经验,十分老到,修罗书生左肩一动,他早已瞧到眼里,右腕一振,银箫洒开一片银光,向身前飞出,把对方掌势,一下挡住,惊诧的道:“紫云手! 你是黔灵君何人?” 修罗书生韦行天只觉自己随手拂出的绵绵潜力,悉数被人家挡住,心头一怔,右手随着急挥而出。 “哈哈!”银箫客敞笑一声,那容对方逞强,箫招未收,身形疾转半圈,一片箫影中突然激射出一缕银丝,快如掣电,往韦行天右肩点去! “呃!”他这招“鬼箭飞磷”,堪堪要点上修罗书生右肩“肩井”,喉头突然呃了一声,一个身子,蓦地向后倒去! 韦行天只觉对方根本没有被自己击中,那会无故倒下? 一时防他有诈,身形一闪,横跃三尺,凝目瞧去,银箫客闵汝贤洞箫脱手,身子直挺挺的,一动不动,分明业已死去! 不由心头大奇,急忙回头四顾,夜色苍茫,二三十丈远近,那有半点人形?即使有人自己也决不可能一无所觉! 难道他真是被自己拂中要害?心念转动,探手入怀,掏出火摺子,随风晃亮,俯身细看,只见银箫客胸口正中,赫然印着一个手指大小的焦痕,生似被烧红的铁笔烙过一样,还隐隐可以闻到焦臭之气。 这是什么功夫所伤,竟有如此厉害!” 啊!莫非就是焚心指?自己在无毒山庄,曾亲眼目睹那个假扮毒叟唐炎常的人,在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环视之下,被人暗算,突然死去,当时曾听身穿黑袍的智觉禅师叫出“焚心指”来。 不错!这准是“焚心指”,那么今晚定然是那个杀死假唐炎常的人,在暗中出手,帮助自己。他为什么要暗助自己呢? 韦行天收起火摺子,怔怔的站了一会,返身往来路回转。大街上,许多茶馆酒肆,还在笙歌喧哗,但行人已少了许多,西大街的长安客栈,风灯半暗不明的随风摇曳,客人多半已入睡乡。 修罗书生一条人影,宛如一缕轻烟,直奔后进上房,目光一瞥,忽然发现自己邻房的两扇窗户,完全洞开,房中一片漆黑。 他瞧得不禁心中一动,那个自称袖里剑姬士选的,不是呆在房中,并没出去,隆冬腊月,逆风正劲,怎会开了窗户,不点灯火? 如果他出去了,那么也应该关上窗户才对,凭他们多年老江湖,这点夜行人的起码常识,自然知道。 他觉得其中定有蹊跷,这就闪到暗处,隐蔽住身形,以便瞧瞧究竟。 那知等了一会,房中丝毫没有动静,客店四周,也瞧不到半点人形,心头更是大疑,但还是耐心等候。 这样又过了一阵,他实在忍耐不住,悄悄蹩近窗前,屏息凝神,用心倾听,只觉房中果然空无一人! 袖里剑姬士选当真不在……哼,除非你永远不回来,七闵五逸,一个也别想漏网! 转念之际,掣剑在手,人已飘然飞入,左手火摺子,也同时幌亮! 眼前一亮,修罗书生不由大吃一惊,原来宽袍大袖的袖里剑姬士选,双目圆睁,大马金刀的赫然端坐在藤椅之上! 这下,韦行天就是艺高胆大,但骤出不意,眼看人家守株待兔,生似存心在等候自己,也不禁口中惊噫一声,暴退三尺。 袖里剑姬士选可并没作声,依然端坐如故,分纹不动! 韦行天横剑护胸,定睛瞧去,立时觉出不对,姬士选双目圆睁,定得一霎不霎,分明已气绝多时!他壮着胆子,仔细一瞧,前胸赫然印着一个指头大小像被火烧焦的烙印!“焚心指!又是焚心指!” 他口中低低说着,目光瞥过,只见近窗一张横桌上,除了姬士选的一柄袖里剑,另外还有一只青玉小瓶,瓶下压着一张白纸,依稀有字! 近前一瞧,好像是用木炭写着两行大字!“瓶中化骨丹,为行走江湖不可或缺之物,姬士选袖中剑,一名断虹,乃是剑中之剑,无论何种神兵利器,碰上此剑,无不立断,可留作防身之用。” 纸上并没具名,但这口气好像正是对自己而言,尤其瞧到笔迹,已知此人是谁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七章 修罗书生 那是三个紫瞠脸的老人!右手遥遥作势,托住五雷神剑的,却是中间一个褐袍老者,他左首一个,头戴毡帽,身穿黑袍,右首一个,身穿青袍。 卫天翔曾在成都无毒山庄见过,知道来的是千面教的紫面护法,自己虽不知道褐袍老者的来历,但那个头戴毡帽,身穿黑袍的,却是少林寺四位长老之一的智觉禅师,和自己还动过手,算来千面教和自己不无梁子,何以他们会突然出现,在自己危急之际,出手相助?他心念一转,连忙趁机调运真气。 此时中间那个褐袍老者,呵呵笑道:“骆老哥,还不收起神剑,怎的连祁某也想不出来了?”骆公明心知无法讨好,细长长剑,向空一圈,把五支短剑,一起吸回,然后狞厉的道: “姓祁的,原来你和这小子一党,难怪老夫方才没有追上,你五行叟平日自诩清高,不入江湖,今日暗杀段师弟,连纵火烧屋勾当,都做出了,你说,段师弟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,值得如此不择手段?” 卫天翔一经运气,发觉方才硬挡五雷神剑,差幸还没受伤,略一调息,便已恢复过来。 堪堪收好断虹短剑,只见被骆公明叫做五行叟的褐袍老者,忽然回过头来,嘴皮微动,用“传音入密”说道:“韦少侠只管先行,此间之事,自有老朽担当。” 说完之后,一面大笑道:“哈哈,祁某此来,虽和段当家有事,但可惜迟到一步,段当家丧在“焚心指”下,尤其,这把岂是寻常之火,骆老哥怎会疑心到祁某身上。” 卫天翔因五行叟用传音入密要自己先走,心知自己留着,已经无事,也许他们和青龙庄之间,另有事情,不便当着自己说出,这就向五行叟点了点头,返身往厅外走去。 这时后进火势,渐渐蔓延到前厅来了,虽经许多庄丁抢救,火势不但没有扑灭,却居然越烧越猛! 五雷神剑骆公明听到五行叟祁离那句“这把岂是寻常之火”,心中一动,蓦地想起一个人来,狞恶的道:“祁老儿,你是说火……” 他下面的话,还没说出,瞥见卫天翔转身向厅外走去,不由厉声喝道:“小子,你想走,可没这般容易!” 卫天翔突然住足,俊目放光,轻笑道:“骆公明,五雷神剑也不过尔尔,小爷已领教过了,你还待怎的?” 五行叟祁离不待骆公明开口,忙道:“韦少侠只管请便,骆老哥如有见教,冲着祁某来就是了!” 卫天翔见五行叟已把过节揽了过去,也就不再理会,昂首阔步,往厅外走去! 只听身后五雷神剑骆公明发出一阵桀桀怪笑,喝道:“哈哈,祁离,替这小子架梁,可是当骆公明怕了你吗?” 五行叟祁离笑道:“江湖上跑的人,谁也不会怕谁,骆老哥得明白,祁某三人不过奉命行事罢了!” 五雷神剑骆公明冷笑道:“想不到盛名久著的五行叟,也会听命于人,嘿嘿,你们包庇这小子,究竟奉了何人之命?” 五行叟祁离敞笑道:“骆老哥原来还不知道和祁某同来的这两位是谁?哈哈,骆老哥总听说过,少林四长老吧,这位就是智觉大师,至于这位罗兄,人称翻覆毒手,骆老哥当然更是不会陌生吧。骆老哥要问祁某奉的是何人之命?哈哈,实言相告,祁某等此来,是奉千面教主之命行事。” 卫天翔一路走出大门,还听到大厅上两人的对话,心中更感到奇怪的莫过于五行叟祁离最后那句话了,好像他们替自己架梁,还是奉了千面教主之命哩! 自己和千面教主素不相识,怎会命他手下人,替自己解围? 他离开君山,直向湖北奔去,他的目的地是西川,他要找峨嵋灵飞,和向毒叟唐炎常索取毒吴钩! 两天之后,他渡过长江,赶到荆州,已是上灯时分,正想到街上找一家客店落脚,瞥见两个汉子,从转角之处,迎面走来,行动显得有点鬼祟,一下擦肩而过。 好像听他们在说着两个娘们的事,当时也并未注意,转过墙脚,原来墙上挂着一块“高陛老店”的招牌,正是一家客店! 啊!墙脚下还有白粉画着一道形如闪电的标记。 卫天翔微微一怔,暗想:这分明是江湖人的记号,莫非就是方才两人? 不错,他们口中不是说着两个娘们?准是采花淫贼无疑?哼!自己遇上了,少不得管上一管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八章 各有机心 修玉娴听得松了口气,娇嗔道:“瞧你吞吞吐吐的,怎不说得清楚广点?” 卫天翔暗暗好笑,一面说道:“你不是说我心里知道就好,不要我说出来吗?” 修玉娴道:“我说的不是这件事。” 卫天翔哦道:“哦,不是这件事,原来还有别的事?” 修玉娴白了他一眼,道:“没事了,我不知道。” 卫天翔点头道:“这就是了,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,婉妹妹不会不说!” 说到这里,脸色一正,又道:“玉娴妹子,我是说你和婉妹妹既然结了姐妹,区区自然也得改口。” 修玉娴羞喜的点头道:“婉姐姐叫你韦哥哥,我也叫你韦哥哥可好?” 卫天翔拍手道:“对,对,我比你大一两岁呢!” 修玉娴也芳心喜不自胜,其实她自从在泰山一别之后,韦哥哥英俊的影子,一直萦绕在她的脑际,好像自己这件亲事,已经说定了似的,心里早就叫他韦哥哥了。 她略含羞涩的目光,瞧着卫天翔,忽然问道:“韦哥哥,你真的要入川寻仇?” 卫天翔目蕴怨毒,点了点头。 修玉娴双眸一转,展然笑道:“那么我跟你去好不?” 卫天翔一阵迟疑,摇头道:“玉娴妹子,我仇人是谁,目前很难肯定,此去,主要还是暗中查探,我所以还易了容,你……” 修玉娴接口道:“我自己知道武功比你差得太多,如果换了婉姐姐,你就会答应。” 卫天翔忙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 修玉娴凝目道:“那又为了什么?” 话声未落,忽然眼圈一红,低声道:“我知道,你……你是讨厌我!” 卫天翔微微一愣,忙道:“玉娴妹子,你别误会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唉!好!我们就一起去吧!” 修玉娴回嗔作喜,嫣然笑道:“韦哥哥,你答应了?” 卫天翔瞧着她,摇摇头道:“你要这么说,我有什么办法?其实我那仇人,非同小可。” 修玉娴眨着一双大眼睛,樱唇一抿,嗤的笑道:“对不?你说来说去,还是嫌我武功太差!哦!韦哥哥,你方才不是说还不知道仇人是谁?这会又说人家非同小可,到底这仇人是谁?” 卫天翔被她问得一怔,知道自己已经漏了口风,如今不得不说,一面答道:“目前我实在还不敢确定,告诉你也不妨,我是要找峨嵋掌门灵飞道人!” 修玉娴吃惊的道:“韦哥哥,你说峨嵋掌门灵飞道人!他和你有仇?” 卫天翔笑道:“我不是说还不敢确定?还有一个,就是成都无毒山庄的毒叟唐炎常,你想,这两个人,都非同小可,我个人还罢了,有你同去,到时我怕无暇照顾。” 修玉娴坚决的道:“韦哥哥,你用不着担心,龙潭虎穴,我也不怕。”她顿了一顿,又道:“要是婉姐姐也来了,那该多好?” 卫天翔漫应了一声,道:“玉娴妹子,我们走罢!” 两人顺着官道,加快脚步,往西奔去。 就在两人走后,这一片林中,又走出一个五短身材,面貌猥琐的老头,他望望两人走得老远的身形,微微干嘿了一声,也立即洒开脚步,往官道上跑去。 宜昌城濒长江左岸,西崆三峡,东接云梦,乃是入蜀要道,往来川汉的旅客货物,这里是转运站,城内商贾云集,客店酒楼,生意鼎盛。 卫天翔、修玉娴两人,赶到宜昌已是戌正,找了一家各店落脚,然后又一起到街上酒楼,吃了一顿丰富晚餐。 修玉娴今晚似乎特别高兴,满怀喜悦,一张春花似的脸上,也一直挂着笑容,和韦哥哥低声说笑,说个没停。回转客店,因时间已晚,两人各自回房休息。 卫天翔上床之后,那想睡得熟觉,他眼看修玉娴方才那份满怀喜悦的神情,心中感到无限伤心,但自己又不好和她明说。 尤其这次入川之行,对方一个是一派掌门,一个是用毒能手,自己该如何下手才好,此时一点把握也没有,怎好和她同去?他越想越觉得不妥,不禁翻身坐起,找了纸笺,写道: “玉娴妹子: 对不起,我先走了,昨晚我想了好久,觉得我一个人走,实在比和你一起去要方便得多,因为其中还有许多细节,我一时不便说,也说不清楚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九章 化化之身 卫天翔耳中听到叱喝之声,紧接着人影纷扑,掌风狂卷,砂石飞漩! 眼前的邛崃怪叟庞大干、火影子褚无忌、以及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,同时身如电闪,一晃而逝! 原来火影子褚无忌施展“焚心指”,偷袭邛崃怪叟,被五行叟祁离用“五行真气”截住,发出震天巨响。 接着火影子在山顶现身,大家的注意力,那集中到火影子身上,邛崃怪叟听双方口气,全是奉命行事,冲着自己而来。 他那还敢怠慢,趁机双脚一点,闪电般掠入深林,千面教三个紫品护法,和火影子褚无忌,也立即跟踪追去。 小山头上,只剩下一支金光灿然的小剑,还静静地插在山石上。 卫天翔缓缓走出树林,伸手起下小剑,不禁对这场错综复杂的奉命行事,有点了然于胸,简而言之,那就是这些人都和十三年前,围攻武林盟主卫大侠有关。 邛崃怪叟庞大千,已可确定也是当年围攻盟主的黑白两道高手之一,他自从发现自己之后,就一直怀疑自己是替雪山华山两派调解纠纷的卫盟主的侄子? 是以一路从荆州跟踪下来,为了证实他的怀疑,才故意在酒楼现身,当着自己说出峨嵋灵飞道人为了夺回“太清心法”,才约人助拳,围攻卫大侠? 一面固然在于试探自己口风,另一面正如他自己说“驱羊入虎口”,让自己闯上峨嵋,来个借刀杀人,永绝后患。 火影子褚无忌,乃是黔灵神君南宫纥的得力助手,这点自己当然清楚;而且那天听袖里剑姬士选和银箫客闵汝贤的口气,黔灵神君当是围攻盟主的幕后主持人。 他可能因江湖传言,武林盟主卫大侠曾派他侄子持同“金剑令”替雪山华山两派解围。 那么就可证明当年失踪的卫盟主尚在人间,有重出江湖的可能,只要重出江湖,自然会查究当年围攻之事。 黔灵神君怕参与围攻的人吐露口风,就伪造“金剑令”,派他得力帮手火影子褚无忌,抢先袭杀当年参与围攻之人,以图杀人灭口,死无对证。 这一点,可从火影子褚无忌以假“金剑令”,令人自绝,和一再施展“焚心指”向毒叟唐炎常、镇三湘段初阳、邛崃怪叟庞大千等人下手,即可证明。 但千面教又为什么也要派出高手,劫持阎北辰、唐炎常、林大寿、庞大千等人呢?难道千面教主也是当年围攻卫盟主的人? 他如果也是参与围攻的主谋,那何不干脆像黔灵神君一样,来个杀人灭口,何用多费手脚,到处掳人? 而且好像还和黔灵神君比赛似的,你要杀,我就要掳,双方争先下手,这又为了什么? 卫天翔手上拿着这支金剑,反覆推想,好像这件十三年前的疑案,已渐趋明朗,但也还有不可解释之处。 突然,他想到邛崃怪叟庞大千,武功虽高,但要和追他的五行叟祁离等三个千面教高手,及火影子褚无忌相比,可能还不止逊上一筹。 那么今天他的命运,不是被千面教掳去,就是死在褚无忌“焚心指”之下,是毫无疑问,自己何不…… 于是他傲然一笑,把那支假“金剑令”揣入怀中,轻松的往山下走去。 □□□ “高出五岳,秀甲九洲”的四川峨嵋山,乃是我国佛道圣地,佛家名此山为“光明山”,与五台、普陀、九华、合称“四大道场”。道家则称此山“虚灵洞天”,“灵陵太妙天”。 山中云海幻变,有两座高峰,经常露在云端,远看好像峨嵋,所以叫它“峨嵋山”。 因为山上奇寒,每到十月,就被冰雪所封,要等到来年三四月间,积雪才能溶解。 这已是残年腊底,峨嵋山已经雪封冰冻两三个月,白皑皑的矗立云霄,分不清是云是山? 危岩削壁,鸟道绝径,到处一片晶莹,滑不留足。这个时期,别说游人绝迹,就是住在山上寺观中的和尚道士们,也都早已储备粮食,闭门诵经,做到了真正与世隔绝。 时当申酉,在这连飞鸟难渡的冰封山径上,有一个人影,冒着凛烈罡风,提足功力,宛如掣电飘风,巧纵轻登,直上金顶! 这人是谁? 哦!他身法太怪了,令人瞧不清楚! 但他将到“凌虚观”前,脚下已逐渐缓缓慢下来,像他这样一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,这一趟山路,居然也跑得口喷白气,微微感到气喘! ------------ 第三十章 毒剑逞威 这三掌,不但劲力如山,而且快逾闪电,洞宫居士竟然招架不住,被逼得步步后退。 这当儿,玉笔生花许占奎,又从身边取出药丸,吞了一大把,他明知这种普通解毒药,无法解去所中剧毒,但至少可以暂时阻遏毒势发作。 服药之后,经过一阵调息,把毒物逼住,一声怒吼,又向灵飞道人身后抢到,落笔如雨,猛击背心几处大穴。 灵飞道人心中早有盘算,这七闵五逸,论功力虽然比自己稍逊,但他们配合进攻,互相策应,不和自己硬接硬打,一时之间确也无法击败两人。 尤其还有一位袖手旁观的邛崃怪叟庞大千,听他口气,和自己也有了梁子,此人功力,还在洞宫居士邵仁风之上,今日之局,自己百口莫辩,与其纵虎归山,不如一并除去,以除后患。 唯一办法自己还是该从七闵五逸下手,两人之中,只要先除去一个,那么即使邛崃怪叟参战,自己也不怕了,总之,这三人,一个也不能放他们逃出凌虚观去。 心念疾转,主意拿定,对攻到身后的玉笔生花许占奎,他并不返身回击,只向侧一闪,双手却运起“天罡掌”,仍是向洞宫居士邵仁风一味猛攻过去。 洞宫居士邵仁风被形势所逼,只得奋起全力,两掌并出,准备硬接…… 那知灵飞道人突然收住抢攻洞宫居士的力道,身子一旋,反欺到玉笔生花许占奎身前,呼呼两掌急劈出去! 这一下变招之速,出人意外,玉笔生花许占奎方才一招落空,正待再欲出手,但没想到灵飞道人突然欺近,反向自己攻来,一着失神,再想躲闪,已是不及,百忙之中,赶紧玉笔一起,向灵飞道人面门送出。 不!他同时拇指一扣,向机篁按去! 他笔管中装着的“飞蕊针”,分为上中下三截,打出一截,第二截就会自动装上,第二截打出,第三截又补上去了,一连可用三次。 但他可不知道自己玉笔中的“飞蕊针”,第三截已被人家暗中取走,此时接连扣了两下,依然不见“飞蕊针”应手而出。 心下一急,只得贯注全力,玉笔脱手向灵飞道人当胸砸去,双掌合并,“前门拒虎”硬接灵飞道人劈来掌势。 这一接,只觉全身一震,双腕若折,强行压制着的剧毒,立时迸发,登登登,震得向后连退,嘴角流出黑血,但他还是硬行站住! “哈哈!许占奎,你身中剧毒,已无生理,贫道超度你吧!” 灵飞道人狞笑声中,左手拍落玉笔,右手一推,拍出一股强猛罡风! 洞宫居士邵仁风警觉抢救已是不及,急得双目喷火,厉吼一声:“灵飞贼道,我和你拼了!” 身形跃起,往灵飞道人扑去! 正当灵飞道人一掌推出,猛然间人影闪动,两股极大掌风,从横里拦出,劲风激荡,挡住灵飞道人一击之势。 身后洞宫居士邵仁风连人带掌,也已扑到,灵飞道人连身前来的是谁,也不及细看,赶快身子横跃,斜飞八尺。 玉笔生花许占奎,虽然灵飞道人推出一掌,已被来人挡住,但他先前仗着内功和解毒之药,硬行庄住的剧毒,因此时一并发作,身子晃了两晃,猝然往后倒去。 那负手旁观,伪扮邛崃怪叟庞大千的卫天翔,瞧着双方死命相拼,他心头也暗自盘算,自己是否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,便以本来面目出现,至少也诛了灵飞贼道,才出自己胸中恶气! 那知就在此时,瞥见两条人影,倏然飘落,此时正当灵飞道人推出一掌,洞宫居士情急拼命,玉笔生花猝然后倒,他凝目一瞧,口中暗暗叫“糟!” 原来这飘落两人,一个身穿天蓝团花长袍,颏下留着一把山羊胡子,眉目之间,流露出谲诈之色的老者! 他正是成都无毒山庄的毒叟唐炎常,瞧他肩头还斜挂着一柄奇形长剑,敢情就是“毒吴钩”了。 另外一个卫天翔更瞧得触目惊心,他面目猥琐,五短身材,身穿一袭半长不短的灰布棉袍,腰束布带,插着一根旱烟管的老头!他不就是自己假扮的邛崃怪叟庞大千是谁? 卫天翔这一惊,非同小可,此时他们正在混乱,自己再不趁机溜走,待会那里还想脱身? 但瞧着毒叟唐炎常肩头上那柄“毒吴钩”,又不甘心轻易放弃。 时间稍纵即逝,他艺高胆大,蓦地一个箭步,掠近唐炎常身侧,立即施展“紫府潜形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 未老夫子已悲喜交集,关切的道:“孩子,你刚刚醒转,不可多说!”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的腊丸,捏碎腊衣,取出一粒色呈淡黄的药丸,纳入卫天翔口中。 药丸入口,卫天翔只觉一阵清香,直沁心脾,霎时之间,有一股暖流,布达全身! 耳边只听未老夫子的声音,又道:“孩子,这是‘雪参丸’,功夺造化,你此时不宜作声,静静的躺着,有话明天再说。” 卫天翔心头虽然有许多疑问,但未老夫子既然说得如此郑重,尤其服下‘雪参丸’,自己确实感到全身在一股阳和之气,缓缓散发之下,似乎微有睡意,这就依言阖上眼皮,渐渐睡去! 当他再度醒转,慢慢睁开双目,略一打量,只见自己躺在一块石榻之上,这间石室,约有一丈见方,室中除了石榻,就空无一物! 噫,未老夫子呢? 他想起未老夫子,同时恍悟自己初上万松坪,那和尚守在涧间,说是受朱老施主之托,给自己送信。 又说朱老施主是五十多岁的人了,生得个子颀长,脸型略瘦,那不是未老夫子是谁?自己当时怎会想不起来? 不错,他一再阻止自己不可涉险,结果自己伤在黔灵神君手下,看来这条性命,九死一生,全是未老夫子救出来的。 原来他老人家也是身怀武功之士! 自己记得昨天还神志恍惚,浑身痪瘫似的,今天怎会一无感觉,病痛全失?心念转动,立即把手足一伸,果然已和好人一样。 哦,未老夫子,给自己服的那颗“雪参丸”,当真功夺造化! “雪参丸?”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听崔大婶说过,“雪参丸”只有天山神僧才有,练武的人服了,可抵得二十年勤修苦练。 当时雪山神尼因崔大婶身体羸弱,无法练武,才特地找天山神僧要了两粒“雪参丸’给崔大婶服了一粒,才练成雪山绝技,传了衣钵。 未老夫子给自己服的是“雪参丸”,这在武林人眼里,无异仙丹的灵药,他老人家又从那里弄来的? 心中想着,立即翻身坐起,在榻上调息运功! “翔儿,快快停止,你不可再练‘逆天玄功’了!” 未老夫子的声音未落,卫天翔已运气逆行,那知这一运气,陡觉气血逆冲,内腑受到极力震动,不由心头大惊,抬眼瞧去,只见未老夫子已满脸关注的立在榻前! 卫天翔立即跨下榻去,拉着未老夫子衣袖,兴奋的道:“未……未老夫子,你老人家真是未老夫子!” 未老夫子早已老泪纵横,一把抱住卫天翔,颤声笑着道:“孩子,真难为你,孩子,你……你觉得怎么样了?” 卫天翔好似遇上了亲人,他真想倒在未老夫子怀里,好好的哭上一场,但他这许多年来,已养成了他倔强和忍耐的个性,他不想哭,他要打开这许多年闷在心头的疑问,有关自己的身世,和目前的情形,是以只点了点头,道:“未老夫子,翔儿没什么,未老夫子,这是什么地方?哦,未老夫子,翔儿怎么不能运功了?” 未老夫子瞧着卫天翔,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,叹了口气,道:“孩子,朱叔叔知道,你胸头累积着无数疑问,唉,此事说来话长,你且坐下来,咱们慢慢的谈。” 卫天翔听得十分奇怪,怎么自己从小一直叫惯了的未老夫子,如今变成朱叔叔了?他依言在石榻上坐下,问道:“未老夫子,你老人家不是姓未?” 未老夫子点点头道:“不错,我并不姓未,我姓朱,叫做朱弃,唔,孩子,你以后就叫我朱叔叔好啦,其实除了师傅和我自己之外,只有令尊一人,知道我姓朱!” 卫天翔见他提到自己父亲,不由精神一振,睁大眼睛,急急问道:“啊,朱叔叔,你说翔儿的爹,究竟是不是武林盟主江南卫大侠?” 朱弃神色一黯,接着又点头,嘉许的道:“孩子,难为你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,居然已经找出自己身世之谜,令尊正是江南大侠卫盟主,朱叔叔的救命恩人!” 卫天翔经朱叔叔证实,自己果然是江南大侠的后人,顿觉眼前一亮,兴奋的道:“啊! 朱叔叔,你快告诉我爹在那里?还有翔儿的娘呢?” 朱弃勉强的笑道:“孩子,别急,朱叔叔可以保证,卫盟主、卫夫人仍在人世,虽然朱叔叔目前也不知道他们究在那里?但朱叔叔坚信他们一定活得很好。别说卫盟主宅心仁厚,侠义肝胆,决不是日在中天,遽告殒落之相,就是卫夫人,也是端庄雍容,博学强记,福泽绵远之人,孩子,这一点,朱叔叔可以对你保证的。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二章 冰窟情侣 他怕卫天翔鲁莽出手,赶紧跨前一步,拱手道:“尊驾这身打扮,莫非就是当年名震八荒的雪影飞魔?” 矮老头两道目光只是在卫天翔身上不住的打量,对朱弃问话,漫不经心的道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 话声一落,忽然得意的细声长笑,连连点头道:“老夫八十年来,从无中意人,不想近日来却连遇资质极佳少年男女,哈哈哈哈!” 朱弃听出他果然是数十年前名震八荒的魔头飞魔,早已暗暗戒备。 此时见他目光一直盯着卫天翔打量,心知对方不怀好意,方想叫卫天翔注意,那知“哈哈”入耳,眼前白影一晃,卫天翔空有一身上乘武学,连瞧也没瞧清,已被他一把夹在胁下。 白影飘起,一下飞出二十丈外,传来一缕细声:“老夫不会亏待娃儿的……” 一点白影,奇快无比往木什塔克主峰驰去,一瞬即逝。 朱弃这可比失去千年雪参还要着急,但雪影飞魔的身手,委实快得令人连注意都来不及,自己蓄势已久,依然无法拦阻! 当下急吼一声,也立即展开脚程,紧紧追去! □□□ 冷!冷得澈骨奇寒! 全身血液,好像全结成了冰冻! 卫天翔心头清楚,自己被那个叫什么雪影飞魔的矮老头捉来,丢在万年不化的冰穴之中! 而且周身经脉,悉遭封闭。 不!只有奇经八脉每个穴道,都歙歙自开! 但痛苦也在这里,一缕缕奇寒之气,就是从这些穴道中,直钻体内,冷得像有无数针尖,在周身直扎,使人忍无可忍。 他极力睁开眼来,这是只有一丈见方,四壁晶莹如镜的冰穴,自己正倚壁盘膝而坐! 哦!离自己身边不远,也和自己一样,倚壁盘膝,坐着一个少女! 身上穿着一件紫红棉袄,还梳着两条辫子! 她!卫天翔两眼圆睁,全身陡地一震,她不是凌云凤妹子还有谁来?她一直跟在崔大婶身边,怎地也会被老怪捉来,关在这冰穴之中? 他顿时忘了自己身上的冷痛,大声叫道:“凤妹凤妹,你怎么了?” 凌云凤姑娘,敢情被关得时间稍久,此时已冻得像一尊木偶似的,卫天翔大声呼叫,她依然一动不动!“凤妹,你怎么了?” 凌云凤白惨惨的脸上,微微痉挛了一下,勉强睁开眼来,望着卫天翔,心头似乎十分波动,有气无力的道:“翔……翔哥哥,你……你怎么也会被关到这里来了?” 卫天翔咬牙齿的道:“这老怪物听说叫雪影飞魔,武功高不可测,我连瞧都没瞧清,就被他擒住。哦,凤妹,你怎会到天山来的?” 凌云凤努力想说大点声音,但依然细声道:“娘要我上天山叩谒神僧,不想下山之时,就遇上一个白衣矮老头,他说要收我做徒弟,这样就被捉来了,一直关在这里。” 卫天翔问道:“那你被关了多久啦?” 凌云凤道:“不知道,恐怕有一个多月了,那老怪物说,要过一百天,才能放我。” 卫天翔愤怒的道:“这老怪物简直岂有此理……” “哈哈!”一个极细的笑声,从前面冰壁上透了进来,接着那堵冰壁,发出“沙”“沙” 声响,缓缓推开,只见雪影飞魔一个矮小的身形,已含笑走了进来。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,瞧着两人,得意的道:“你们原来早就认识的,哈哈,这倒真是巧合,唔!老夫和你们先说明了也好。” 他不待两人回答,一手一个,提起两人,向外面走去。 那也是一间坚冰为壁的冰室,比里间略宽,中间一张冰榻,榻前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冰几,几上冰盘之中,赫然盛着那株晶莹如玉的千年雪参。 雪影飞魔把两人放到左首冰墙之下,然后摇摇摆摆的走近冰榻,踞坐定当,望着两人似笑非笑的细声说道:“老夫八十年来,始终找不到一个合意之人,不想近一个月,却一连遇上你们两个资质极佳的娃儿,而且你们还居然以兄妹相称,宁非异数?从今日起,你们两人,就是老夫门下弟子,只等百日之后,再行拜师之礼,目前……” 卫天翔不等他说完,怒叱道:“收徒拜师,须得双方愿意,小爷被你劫持而来,算得什么?” 雪影飞魔细笑道:“老夫作事,一向言出如山,老夫因你们资质极佳,才动收徒之念,哈哈,这正是你们的福缘!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三章 婉约娇娥易姓名 简真人轻轻用袍袖拭着纵横老泪,说道:“我跨进家门,陡然发觉你娘脸色灰白,倒在地上,我心头一紧,赶快把她扶起,发现人手冰冷,业已气绝多时!” 白飞燕突然尖叫一声,哭道:“我娘被谁害死的?” 简真人继续说道:“那时我伤心得欲哭无泪,把她尸体放到床上,同时大的一个婴儿,也已不见,只有你沉沉熟睡,还躺在床上,但这时已无暇多看,含泪检查,才发现娘胸口,赫然印着一个色呈青紫的手背淡印。” 白飞燕双手掩面,哭出声来:“嗬!嗬!嗬……” 简真人黯然道:“为父细数生平,行道江湖,十年之间,也并没和人积下什么深仇大恨,那里想得起仇人是谁?” 但南宫婉听得全身陡震,一个淡淡的青紫手背影子,莫非是“紫云手?” 她心中想着,只听简真人续道:“但经过我冷静查看,唉,咱们在鸳鸯泉发现的一株九叶灵芝,也不翼而飞,我于是推想此人可能为了觊觎仙芝和你娘动上了手,你娘丧在人家阴毒功夫下。但当贼人杀了你娘之后,也许发现那大的一个婴儿,丫丫学语,讨人喜爱,才一并抱去。” 白飞燕切齿的道:“这恶贼真该碎尸万段,才雪女儿心头之恨。” 简真人苦笑了笑,又道:“当时为父心头急痛,真想踏遍天涯海角,务必找出元凶,和他一拼,但几经考虑,为父才隐忍下来。” 白飞燕道:“爹,那又为什么?” 简真人悠然长叹道:“第一,你娘虽然瞌然长谢,你姐妹两个,一个已经被人掳去,生死未卜,目前剩下你一个,乃是你娘的亲骨肉,我不能让你失去了娘,再失去爹爹。 第二,从你娘胸口那个淡紫手印判断,他一定是隔空发掌,把你娘击伤,此人武功,为父决非敌手。我不能不报你娘的血仇,但也不能报不成血仇,去平白送死,咱们青城一派,还有几种功夫,为父尚未练成。 因此,为父厚殓了你娘之后,当务之急,就是先要替你找个奶娘,其次是你体质羸弱,为父要找几种药材,替你培本固元,才不致夭折。第二天早上,为父就抱着你匆匆下山,找了个农家健妇,那知道这一下山,却无意救了我一命……” 白飞燕急急问道:“爹,那又是发生了什么?” 简真人脸色铁青,愤怒的道:“那恶贼为了怕我寻仇居然又寻上青城,不但把我住的房子,付之一炬,还居然找到上清宫,将几个不会武功的香火道人,悉数屠杀,最后把咱们历代祖师相传的道观,也放火烧了!等为父赶回山上,两把无情火,只剩了两堆瓦铄了,名列十三门派的青城,从此在江湖除名。” 白飞燕道:“爹,后来呢?” 简真人叹道:“为父一气之下,就改名问天,意思就是要问苍天,我姓简到底有什么罪孽?不仅身受妻死家破,女儿被掳之痛,甚至相传一十六代的青城一派,也由我而毁。也从此时起,我换上了道装,一面痛下决心,等寻觅到几种灵药,替你配制培元固本药丸,就好修练几种功夫,天涯寻仇。 这次下山,竟然无巧不巧遇上雪山神尼,蒙她送了我几粒雪山特产的上好雪莲,我身边却好还有你娘剩下的半片灵芝叶,主药既得,其他的药物,自然容易找到,这样练成了一炉‘莲芝回春丹’。” 他说到这里,突然双目精光暴射,脸上露出坚毅之色,又道:“这十七年来,为父总算完成了二件心愿,第一,你已长大成人,第二,咱们青城派几件难练的武功,也勉强修成,目前为父准备重出江湖,除了查究当年仇人和你姐姐下落之外,就是要江湖上知道青城一派,在我简问天手上毁去,也要在我简问天手上重振!” 南宫婉听着这段凄离往事,胸头也不期涌起一股说不出的伤感,几次要想插口,都强自按捺,这会听完之后,她再也忍不住,颤声问道:“老……老前辈,你方才曾说两个令媛身上,都挂有一片金锁,不知这金锁和普通锁片,可有什么不同之处;” 掌上珠宋秋云总究江湖经验较深,她初见南宫婉和白飞燕长得一模一样,本已起疑,后来听简真人说出这段经过,心中早已料到了七八分,此时眼看南宫婉声音带颤的问到金锁,当然更加证实! 只听简真人突然爽朗一笑,道:“内子一生知已是梅花,贫道就因她酷爱梅花,所以在金锁上要匠人加工雕刻了一枝并蒂梅萼,象徵她们同胞姐妹。而且当时原想以“瑶”“玑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头会 简瑶傲然一笑,从身边解下用布袋套着的毒吴钩,打开袋口,取将出来,然后向乾坤手道:“陆老前辈是否认识此剑?” 陆凤翔还没开口,只听少林两位高僧,智能、智本同时惊呼道:“这是卫大侠卫师叔的吴钩剑,小施主从何处得来的?” 简瑶不知武林盟主卫维峻乃是少林前代掌门百了大师传艺的小师弟。 此时听到智能、智本称卫大侠师叔,心中大感惊奇,一面目光扫过吴毒钩,徐徐问道: “两位大师会不会认错?” 智能禅师双手合十,道:“卫师叔卫大侠乃是先师祖的俗家关门弟子,当年由先师代师授艺,出任武林盟主之后,也常来敝寺,他随身长剑,贫衲怎会认错?” 简瑶又道:“那么两位大师可知毒叟唐炎常有一柄毒吴钩吗?” 智能禅师点头道:“贫衲确曾听说成都唐炎常有一柄毒吴钩,但他什袭珍藏,从不示人,恐怕江湖上谁也不曾见过。” 简瑶笑了笑,道:“在下这柄是从毒叟唐炎常手中得来的毒吴钩!” 智能禅师连连诵佛道:“阿弥陀佛,当年贫衲曾听到卫大侠突围之日,身上曾中奇毒,如果以这柄吴钩剑落到唐炎常手中而言,就足证他也是围攻之人了。” 乾坤手陆凤翔一直静听他们的话,此时插口道:“韦老弟,你可否把得剑经过见告?” 简瑶在取剑之时,早已想好了一番话头,连忙答道:“晚辈数月之前,在岳阳无意遇上卫盟主的侄子卫天翔,蒙他和晚辈一见如故,当时他曾说起衔有卫天翔之命,调查当年围攻之人,要上峨嵋凌虚观去,晚辈就和他做了一路。不想灵飞道人已风闻卫大侠派他侄子调查此事,心中惶急,正好镇三湘段初阳死在卫少侠手下……” 众人自然也早已听到段初阳是死在仇人手下,只不知他仇人是谁?此话听简瑶说出段初阳是死在卫天翔手下,不由全都“哦”了一声。 简瑶又道:“晚辈和卫少侠赶上峨嵋,正好七闵五逸中的洞宫居士邵仁风、五笔生花许占奎、毒叟唐炎常、邛崃怪叟庞大千也同在凌虚观中,见到我们,立时动上了手,晚辈此剑,就是从唐炎常手中夺来!但终因众寡不敌,不想晚辈一时大意,中了唐炎常‘无形之毒’,昏倒山下,多蒙简老前辈相救,才同来此地!” 她这一番话,虽然全是事实,但一经编造,就把自己身份,巧妙掩饰,除了点苍双雁,和三手真人李成化知道卫天翔就是韦行天而外,其余的人,都因简瑶说得头头是道,例举人证,不由不信。 简真人听得直是皱眉,宋秋云、修玉娴、白飞燕三位姑娘却暗暗好笑。 武当掌门清贞子首先向少林两位高僧稽首道:“无量寿佛,韦少侠所说,自可徵信,不过此事关连重大,当年推举盟主,原是十三门派为维护武林正义之举,盟主遭宵小围攻,十三门派,自不能置身事外,好在今日五老峰已有七大门派与会,不妨等此间事了,再作讨论,目前敌势极强,咱们还是先商议应付之道才好。” 原来这一阵工夫,对面茅棚,已由碧眼神君和苍须叟龙古希、黑袍老怪查元通三人为首,人妖郝飞烟、星环羽士卞道玄、铁扇相公文紫宸、蛇居士屈七四人为辅,举行“七老会”成立仪式。 公推碧眼神君为七老会会长,苍须叟龙古希,黑袍老怪查元通为护法,人妖郝飞烟等四人为副会长,白驼、阴山、五毒教等派,一体合并为七老会,各人门下弟子,相率行礼,成立典礼,于焉完成。 三手真人李成化瞧得连连摇头,叹息道:“群魔乱舞,名山有玷,这算什么成立大典?” 清徽道人接口道:“人妖郝飞烟发起七老会,勾结这些魔头,无非想消灭咱们十三门派,称霸武林而已,清贞道长说得有理,咱们此时该先商议对付之道才是。” 梅花道人忙道:“他们已然推举正副会长,咱们似乎也应公推一位为首之人,调度一切。” 简真人点头笑道:“咱们十三门派之中,德高望重的前辈,有衡山袁长老、崂山杜前辈、泰山泰岳老人、昆仑陆前辈,如今袁长老等三位不在此地,自然由陆前辈主持全局了。” 武当清真道人,少林智能禅师、华山梅花道人,崂山三手真人,闻言都一致表示赞成。 乾坤手陆凤翔见大家一致推举自己,不好推托,只好手捋银髯,接受下来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五章 且看九转显玄功 这一下剑光暴涨,几乎把三手真人李成化一起包灭。 不!三手真人一柄铁拂,似乎使展不开,范围越缩越小,他的身子,也渐渐缩小了许多! 白飞燕瞧得替他大为耽心,连忙拉着老父袍袖,问道:“爹,李道长是不是打不过他?” 简真人摇头笑道:“痴儿,你没瞧清李伯伯只守不攻,并没还招吗?” 白姑娘可没听懂爹说的意思,睁着一双妙目暗想,李伯伯没有还招,是被人家星环羽士逼得递不出招呀! 少林智能禅师瞧着白飞燕笑道:“姑娘可是觉得李道友身形逐渐缩小吗?” 白飞燕不期点了点头。 智能禅师低声道:“这是崂山派的镇山绝技‘九转玄功’,缩小身形,正是减少压力,大概他既将反守为攻下呢!” 话方至此,蓦听三手真人李成化响起嘹亮的声音:“卞道兄既然执迷不悟,贫道要得罪了!” “了”字出口,身躯陡然暴长,手中铁拂,一抖之势,“绕梁三匝”,千百缕白金细丝,业已缠上星环羽士剑身,随着他暴长身躯,往上急震。 星环羽士卡道玄名列十三邪,武学精深,自然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,剑身虽被对方缠住,那会让人家轻易震脱兵器,冷嘿一声,右臂突然加重,把内家真力,同注剑身,向下压去! 这下,一个上挑,一个下压,谁也不肯退让,长剑和铁拂,好像黏在一起,相持不下。 但三手真人李成化仗着“九转玄功”,还在不住的膨胀,身躯几乎比星环羽士高出一个头的光景! 虽然双方兵器,还停在老地方,互相抵触,丝毫没有移动,但显然李成化占了便宜。 星环羽士卞道玄顶门上已在直冒热气,渐渐三手真人的道袍,也波动起来! 两人脸上,也开始有了汗水,但双方还是贯注了全部精神,谁也不敢丝毫大意。 因为这一剑一拂之上,凝聚了两人毕生修为的功力,只要一方稍呈不支,对方排山倒海潜力,即会乘势反击,这等内功真力的耗拼,看去虽然平淡无奇,其实一分一厘也取巧不得。 何况两人的内功修为,都到了至高境界,全力一击,足以碎石成粉,是以谁也不肯退让! 这样又相持了顿饭功夫,两人脸上汗水已直往下滚! 左右两棚中人也全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的望着两人。 三手真人李成化当真不愧“三手真人”之号!他居然在和对方功力悉敌的内功耗拼之中,左手缓缓举起,缓缓往外推去! 这一下,当真触目惊心,原来他缓缓从袍中伸出的左掌,赫然朱红刺目! “赤磷掌”!他竟然还有余力使用“赤磷掌”? 朱红手掌,去势虽极缓慢,但一股炙热气流,已如潮涌出! 星环羽士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在比拼内功之际,还能运起“赤磷掌”来,但他蓦然醒悟,这在别人,决无可能,的事,在崂山一派,却并不足以为奇。 因为崂山一派的“九转玄功”,正是他本门各种功夫之母,在施展“九转玄功”的同时,当然也可以施展“赤磷掌”! 他心念闪电一转立即猛吸一口真气,功聚右臂,尽力向下压,身子借着这一压之势,迅速无比向上弹起三丈来高,口中一声“哈哈……” 双手齐扬,十枚“轮迥星环”,脱手向下打出! 这一场,当真各显神通! “呛”星环羽士卞道玄身形飞起,他一柄长剑,骤失主宰,立被三手真人铁拂卷起,“呛”的一声,划起一道长虹,往峰外堕去! 但就在此时,星环羽士的十枚“轮迥星环”,已化作两圈银环,电漩而至! 别看十枚星环,五枚一组,分成两圈,除了各自旋转之外,和普通暗器,并没多大分别。 江湖上使用暗器,还有“满天花雨”的打法,一下就是十枚,只要你小心应付,一样可以把它全数击落! 如果星环羽士的“轮迥星环”,只有如此单纯,那么也不成其为“轮迥星环”了! 要知“轮迥星环”,顾名思义,一经出手,威力之强,如堕轮迥,使人无法可以抗衡。 十枚飞环,分作两组,左右飞旋,好像日月的绕着地球运行,周而复始,循环不息,绕着你身子打转,如想用兵器去磕!你用的力道愈大,它的反击也愈重,普通长剑,只要碰上它旋转的铜齿,就是立被截断,而且它一组五环,衔尾而来,只要被打中一杯,后面的四枚,也紧接着而来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六章 隔虚传力分秋色 黑袍老怪查元通笆斗大的脑袋上,却乱发如戟,铜铃般大眼,射出绿阴阴的凶焰,满脸戾色,狞笑道:“你要查元通尽消前仇,桀桀桀桀!再接老夫一爪。” 话落人到,右臂暴伸,巨灵掌五指如钩,急如闪电,劈面抓到! 这一下,他运足十成功力,抓上山石也得立成粉剂! 右棚中的宋秋云,白飞燕,修玉娴几位姑娘,全都惊“啊”出声! “波!”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震波! 不!一声震慑人心的凄厉长啸,划空飞起,奇快无比,向峰下投去! 大家只看到崔氏当胸右手,忽然扬起,中指虚空点了一点,黑袍老怪好像斗败了的怪兽,负创逃去。 简瑶看得眉飞色舞,向简真人问道:“崔夫人这使的是什么功夫?” 简真人笑了笑道:“佛门‘朱砂指’!” 话刚说完,崔氏缓缓向棚中走来。 乾坤手陆凤翔慌忙和大家把她迎入芦棚,堪堪坐下,只听左棚响起一声哈哈大笑,随着走出一个年约七旬,身穿绿袍,高颧巨眼,苍须拂胸的老者! 阴山苍须叟龙古希!又是一个名震八荒的老魔头出场了! 苍须叟在十三邪,名头比之黑袍老怪查元通,只有过之,而无不及,原因是他除了刚愎护犊,自高自大之中,生平并无大恶,不像黑袍老怪凶残成性。 而且又和各大门派中像华山前代掌门闻天翁,泰山泰岳老人等人,颇有往来,这次不知怎的,会被人妖郝飞烟蛊惑而来。 只见他走落场中,朗声笑道:“适才这位夫人,身怀雪山真传,一指却敌,老夫至表钦佩,一时见猎心喜,想叨教几手佛门神功,夫人当不吝教罢?” 崔氏刚刚落坐,和大家只寒暄了几句;眼看苍须叟已在指名索战,只好站起身子,向乾坤手陆凤翔敛衽道:“贱妾此来,原为了断黑袍老怪查元通和先师一场过节,各大门派有陆孙两位前辈,和诸位大师道长在座,贱妾岂敢逾越。不过苍须叟龙古希既指名索战,贱妾不揣愚劣,只好向陆孙两位前辈讨令,出场会会他去。” 乾坤手陆凤翔知道苍须叟龙古希的武功造诣,比之黑袍老怪只高不低,眼前诸人,连自己在内,恐怕全是有败无胜。 以方才崔氏从容应付查元通的情形看来,有她出场,自然最好不过,只是人家既非十三门派中人,而且已经上过一场,要她连番出场,即使顾不得十三门派面子,也难得说得出口,一时倒真感为难,还未开口。 只见少林智能禅师口诵佛号,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夫人适才已见过一阵,岂可再有烦劳,何况咱们和七老会约定,七场分赢输,每场双方各出一人,我方侥幸已两胜一和,这第四场,还是由贫衲会会他去。” 崔氏听智能禅师这么一说,只得依然坐下道:“大师既然如此说法,贱妾怎敢勉强,大师请吧!” 乾坤手明知智能禅师虽是少林高手,但和苍须叟相比,少说也得弱上一筹,但崔氏不明就理. 智能禅师手握禅杖,单掌打讯道:“陆老檀樾放心,贫衲理会得!” 说完,飘然往棚外走去。 智本禅师一见二师兄出阵,急忙提起禅杖,跟出棚前。 智能禅师早已迎着苍须叟单掌打讯,道:“老檀樾请了,贫衲智能,这厢有礼。” 苍须叟龙古希双目开阖,精光如电,眼看出场的并非崔氏,换了一个灰衲和尚,鼻孔微微哼了一声,怫然的道:“大师敢情是少林高僧了,那位夫人何以不屑赐教?” 智能禅师口诵佛号,道:“阿弥陀佛,老檀樾不可误会,方才郝老哥当众言明,双方以七场为准,崔夫人已接过一场,这一阵该由贫衲出场了。” 苍须叟冷冷的道:“大师和百了上人如何称呼?” 智能禅师恭身道:“老檀樾说的正是先师。” 苍须叟龙古希手持苍须,长笑道:“老夫昔年独上少室,曾和百了上人论道半日,大师容或青出于蓝,自问比尊师如何?” 智能禅师惶恐的道:“先师生具大智慧,博通禅理,艺臻上乘,贫衲所学,不及十一,怎敢和先师比拟?” 苍须叟大笑道:“昔年老夫和百了上人讨论武学有半日之久,发现双方所学,各有所长,也各有所短,极难分出孰优孰劣,大师勿及尊师十一之言,固属自谦,但瞧到老夫,还敢下场,足见亦颇自负身手。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击 他藉口各展所长,其实他先就占了兵器对徒手的便宜,何况还另存机心。 乾坤手陆凤翔点头道:“好,咱们一言为定,老朽但等郝朋友指教。” 郝飞烟消魂扇手一划,倏地展开,口中尖笑一声:“不敢当得指教两字,兄弟有僭!” 话才出口,呼的一扇,照准陆凤翔扇去! 劲气暴涨,寒风逼人,这一扇之威,居然呼啸慑人! 乾坤手陆凤翔眼看他出手一扇,便有这等威力,心中也甚感震惊,暗想:无怪他方才夸说在扇上小有心得,功力确有过人之处! 当下一亮右掌,挥手接招。 第一招上,虽然双方都没用出全力,但左右两棚中人,已可看出两人功力相等,难分轩轾。 人妖郝飞烟和铁扇相公文紫宸,同是以扇成名,但两人的使用方法各有不同。前先文紫宸是摺起扇子,出手之际,用的是铁骨,以点敲为主,这会郝飞烟手上的摺扇,乃是白金丝缕织而成,用的是扇面,以劈削为先。此时一经展开,右腕挥舞之间,宛如一道匹练,划空生啸,扇面强劲。 乾坤手陆凤翔施展的是三十六招“天罡手”,沉稳浑雄,出手如电。 两人倏合即分,乍分还合,同时以迅捷无比的身法,猛扑急攻,眨眼工夫,已互攻了七八个照面。 这一阵奇快无伦的互攻,只看得全场中人个个凝神屏息! 人妖郝飞烟尖笑一声:“陆老哥好深厚的功力!” 乾坤手陆凤翔洪声答道:“彼此彼此!” 双方边说边打,郝飞烟摺扇翻飞,匹练纵横,刷刷刷,把陆凤翔迫得连退五步。 陆凤翔避开对方急攻,侧身揉进,以雷霆万钧之势,还攻八掌,又复抢回原来位置。 双方相持了约有半盏热茶工夫,人妖郝飞烟摺扇一沉,由下而上,疾翻而起,往陆凤翔小腹划到。 乾坤手那容他迫近,右腕一扫,“拨云开路”,掌削人妖右腕。 郝飞烟这招竟是虚招,扇出一半,身子一个急转,让开掌势,消魂扇幻起、片寒光,已直奔胸口,扇面有若利刃,凌厉无匹。 乾坤手一掌落空,已知不对,赶紧吸气凹腹,紧随而上。 陆凤翔一面疾退,一面身躯转动,想消卸郝飞烟扇势,但郝飞烟一扇得手,那会让你轻易摆脱,寒风翕翕,势若长虹,你退我进,紧随不舍! 这是武林间罕见的拼斗场面,两人都以上乘轻功,进退追随,郝飞烟闪烁生光的扇面,始终相距陆凤翔当胸尺许距离,再难向前接近一寸。 陆凤翔双掌悉被对方封出,无法运用克敌,这形势当真异常危险,对方锋利扇面紧逼在前胸,只要疾退之势,略一缓慢,就是双掌能够击出,亦将伤在对方扇下,是以必需集中全神,不敢有丝毫大意。 两人的轻功,都已登峰造极,一方疾退,一方急进,始终保持了这点距离,这可把右棚中的昆仑掌门清徽道人和陆凤荪瞧得心头大急! “哈哈!”一声洪亮的笑声,破空响起,陆凤翔身随声上,跃起两丈来高,在半空中突然迥旋下扑,一掌护身,一掌下击! 他这下上冲的去势虽快,长袍下摆,依然已被郝飞烟摺扇划过,截去一角,但他这一下击,蓄势已久,劈下的掌风,宛如黄河天来,声势之壮,刚猛惊人。 尤其他使的是昆仑绝艺,“云龙三折”身法,能在空中盘屈转折,三丈方圆,全在他身法游旋,掌势笼罩之下,不论郝飞烟如何躲闪,都得被他击中! 郝飞烟步步紧迫,突见陆凤翔施出“云龙三折”,发掌轰击,他自然识得厉害,与其无法躲闪,不如出掌硬接,当下那还怠慢,蓦地摺扇乍收,功运右臂,身子一纵上前,双掌平推,疾迎过去! 陆凤翔大喝一声,护胸一掌,同时暴发! 两人悬空硬接一招,四掌撞实,陆凤翔终究以“乾坤手”驰誉武林,在掌力上,要比郝飞烟稍胜半筹! 两条人影倏合乍分,半空中爆出一声闷响! 陆凤翔身若游龙,一伸一屈,飘然落地,郝飞烟却被震飞了三数尺远,在空中连打两个转身,才落到地上! 这一机会,乾坤手陆凤翔那肯错过,长笑一声,道:“郝朋友,请接老朽‘乾坤八掌’!” “乾坤八掌”乃是乾坤手陆凤翔压箱子的生平绝招,“乾坤手”之名,就是由此得来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八章 武林豪赌 碧眼神君又是一怔,两道其碧如电的目光,掠过两人,修眉微皱,不屑的道:“你们师傅呢?还不快请你们师傅出来?” 凌云凤用手熨贴了一下鬓发,笑着问道:“你道我们师傅是谁?” 碧眼神君平日自视甚高,御下极严,门下弟子,见到他无不视如天人,不敢仰视,武林中人,也得尊称他一声神君。 此时见到凌云凤一副调皮样子,对自己丝毫不敬,不由又皱了皱眉头,勉强的笑道: “你们师傅是谁,老夫如何知道?想必是十三门派中那一派的高人!” 凌云凤偏着头,瞟了翔哥哥一眼,“咕”的笑出声来,披玻嘴道:“老实告诉你罢,我们没有师傅!” 碧眼神君脸色一沉,道:“老夫面前,岂是你们说笑之处?” 凌云凤依然笑道:“我们没有骗你咯,我们真的没有师傅的。” 碧眼神君满月似的脸上,微现怒意,道:“难道方才那声长啸,不是你们师傅发的?” 凌云凤这下笑弯了腰,她伸出纤纤玉指,向卫天翔指点了一下,笑着道:“刚才长啸的就是他咯,你连他都不认识他是翔哥哥,江湖上人称金剑侠卫天翔!” 碧眼神君那里听到过“金剑侠卫天翔”这个名字? 方才虽觉两人飞身而下的身法,快速无比,轻功火候已臻上乘,名师出高徒,由此可见两人师傅的武功,定非凡响! 此时听凌云凤说出那声长啸,竟然就是那个什么金剑侠的少年所发,不由心头大为震惊! 碧眼如电,向两人仔细一瞧,只觉这对少年男女,果然大异寻常! 不但两人目中神光湛然,尤其脸上肤色,晶莹如玉,隐泛宝光,分明已达道家三花聚顶,五气朝元的至高境界! 不错!那一声长啸,论内功修为,少说也在一个甲子以上,那么眼前这两个人,难道已练成大道,有返老还童之功? 这也不可能,一个人如果功参造化,返老还童,决蒙不过自己眼睛,这两人分明稚气未脱,那像修为已在百年的人物? 这下,可把旷世魔头的大行家瞧得疑信参半,炯炯眼神,打量了一阵,突然狂笑道: “你们两人,这点年纪,有此成就,固属难能可贵,不过老夫一向不对后辈出手,你们走吧!” 卫天翔剑眉一轩,敞声笑道:“碧眼神君,你虽称霸西域,但在下兄妹,岂是你招之即来,挥之即去的人?” 他说话之间,俊目一凝,登时射出两道棱棱冷电,寒光逼人! 站在卫天翔身侧不远的五行叟祁离,瞧得蓦地一怔,暗想这姓卫的少年,三个月以前,武功还只平平,何以相隔不远,他内功火候,居然精进到如此境界! 其实,这是他弄错了人,岳阳君山和五雪神剑公孙明动手,以及峨嵋山下被毒叟唐炎常紧迫不舍的,乃是简瑶所乔装,根本不是卫天翔本人。 碧眼神君给卫天翔瞧得微微一愕! 不错!这两人果然是自己招来的,要他们离开,自己原是一番好意,他倒以招之即来,挥之即去相责! 他长眉一剔,心头泛起杀机,眼中碧光暴涨,隐射凶光,狞笑一声,道:“那么你们打算怎样?” 魔头之为魔头,就在这里! 他口中刚刚说过“一向不对后辈出手”,但此时却功凝右掌,只要卫天翔口出不逊,就准备把对方立毙掌下! 卫天翔那知就里,傲然笑道:“在下兄妹,既蒙神君见召,自然要讨教几手,一开眼界!” 碧眼神君虽起杀机,但对方这几句话,说得不卑不亢,自己总究一派之主,当着天下武林,一时倒不好贸然出手,有失身份,鼻孔里“嘿”了一声,还未开口! 凌云凤站立翔哥哥身边,一双凤目,始终瞧着对方,此时看到碧眼神君脸面上闪过一丝狞笑,分明已不怀好意,心中暗暗冷哼了声,立即臻首一偏,娇声叫道:“翔哥哥,快留神咯,碧眼神君不怀好意,想出手偷袭呢!” 卫天翔目前练成“太清罡气”,那还怕人偷袭,不过他还是依言斜退了半步。 碧眼神君被凌云凤叫破心事,满月脸上微微一红,一抖袍袖,纵声笑道:“老夫何等身份,岂肯出手偷袭?” 说到这里,目注卫天翔又道:“小兄弟说要讨教老夫几手,开开眼界,你们想如何讨教?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九章 情澜微波 却说碧眼神君,两只灰白手掌,掌心缓吐,对准卫天翔、凌云凤两人遥遥按—出,阴风呼啸,突然大盛,阴柔掌风,刹那化作如山压力,缓缓涌到两人身前! “呛!”一片银虹,倏然敛去,卫天翔竟然在阴风浪涌之际,忽地撤去缭绕周身的剑光,返剑入鞘,朗声笑道:“慢说十招,卫某就是舍剑勿用,徒手接你三十招,又何难之有?” 双手开阖,以指代剑,使出“伏魔三式”中的一式“紫气东来”,向前划去! 数月之前,卫天翔用“逆天玄功”使出一式剑法,尚且把苍须叟逼退半步,目前他功力大进,这一招出手,“太清罡气”,陡然暴涨,往外推出。 要知“太清罡气”乃是道家最上乘的功夫,和普通练气之士的“玄门罡气”,不同之处,就是有清浊之分。 普通罡气,一经出手,罡风狂卷,划空生啸,看去威势凌厉,其实只是后天重浊之气,未免落入下乘。 “太清罡气”乃是先天清轻之气,出手无声,视之无形,但威力之强,“后天罡气”,简直无法比拟! 卫天翔这一招堪堪出手,碧眼神君只觉自己发出的如潮阴风,立时被一股无形真气逼退回来。 心头不由大为震骇,这小子原来还练成了道家罡气功夫,难怪禁受得起自己的“白骨阴风”! 他全身暴长,双臂一挥,蓦地大喝一声,往卫天翔纵身扑去! 他才一发动,凌云风也一声清叱,当胸左手,也立即向前一挥,娇躯在“无相神功”护体之下,发动攻势,“大悲剑法”,源源出手,往碧眼神君疾刺而出。 碧眼神君眼看两人,突然一反方才被困情形,心知自己竟然上了两人恶当。 这两个少年男女,不但功力深厚,而且还身擅佛道两家神功,方才他们故意藏拙,无非缓兵之计,想藉此延宕时光,消耗自己真力。 他一念及此,不由凶性陡发,连声厉啸,一双白骨掌,使得漫天掌影,罡风狂卷,往两人飞扑进攻。 卫天翔、凌云凤虽有“太清罡气”和“无相神功”护体,但对方这一轮石破天惊的猛攻,也不敢丝毫大意,各展绝学,轮流应付。 这一战,当真比先前几场,还要来得慑魂惊魄,掌风人影,漫天翻飞,罡风劲气,咄咄逼人,大有天地晦暝,鬼哭神嚎之势! 正邪双方,因这一战,关系成败大局,屏息凝神,注视着三人的进退攻守。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,场中掌影剑光,还在如火如荼的激烈进行,左首棚中,铁扇相公和蛇居士全都心情沉重,默默数着:“八十五……九十……九十一……九十二……” 他们希望碧眼神君能够在最后几招,击败敌人!单于雷倚柱而立,脸色渐渐灰败! 突然场中传出卫天翔清朗的笑声:“凤妹,百招已满,我们该停手啦!” 左棚中人,听得嗒然若丧!右棚群侠,一个个如释重负,吐出一口大气! 场中人影倏分,卫天翔俊脸微红,凌云凤粉汗欲滴,两人一齐住手! 碧眼神君却脸色铁青,满布戾气,气得全身发颤,一袭杏黄绣龙袍,不住的摇动! 卫天翔双手一拱,朗声道:“神君绝艺惊人,在下兄妹,侥幸接下百招,内心至感钦佩。” “嘿!”碧眼神君一双精光四射的碧眼,一直盯在卫天翔身上,闻言打鼻孔里冷嘿一声,嘿声未落,身如电发,有手灰白掌心,已奇快无比往卫天翔胸口按到! 这一下事出突然,大家做梦也想不到身为邪魁首的碧眼神君,居然会不顾身份,猝起偷袭! 右棚诸侠瞧得心惊肉跳,简瑶更是花容失色,尖叫出声。 碧眼神君这狠命一击,原是潜聚已久,暴怒出手,真是说时迟,那时快,快得有如电光石火,难以形容。 但他那知卫天翔说话之时,已经瞧出碧眼神君眼露凶光,神情有异,心中早有准备,不但身前已布满“太清罡气”,同时也把“太清心法”中威力最强的“玄天一掌”,凝蓄右手,以防万一。 果然对方“嘿”声入耳,如山阴风,业已印到胸口一时那还怠慢,右手一起,“玄天一掌”,迎着来势推出! 大家连瞧也没瞧清,双方掌心,业已对个正着! 这一下,双方全都把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左右,双掌接实,场中爆起轰然巨震,罡风狂飚,向两旁狂卷! ------------ 第四十章 因风传毒 大家找了一处平坦山坡停足,掌上珠宋秋云,七步连环孙正两人,早已昏迷不省人事,其余几人,也萎顿在地,不住的干呕! 乾坤手陆凤翔长眉紧皱,向万雨苍问道:“万老弟,他们是否被毒蛇咬中了?” 万雨苍仔细瞧过两人,然后摇头道:“还好,他们只是吸入毒气,发生昏眩,尚无大碍。” 说着从怀中掏出“八宝祛毒散”,替大家抹上鼻孔。 过了片刻,不但七步连环孙正,掌上珠宋秋云,没有醒转,就连万雨生、齐长治、陆凤荪、白飞燕、修玉娴四人,也都渐渐神志昏迷! 点苍派的“八宝祛毒散”,方出苗人秘传,原为外用解毒灵药,历代相传,颇著奇效! 万雨苍原认为大家只吸入一点毒气,只要闻上些许药术,即可无事。 那知这几个人,竟然丝毫不见起色,心头一急,突然感到头脑一阵昏眩,胸口隐隐泛起呕心! 万雨苍这一惊,当真非同小可,暗想自己少说也练了一二十年内功,方才又早有警觉,闭住呼吸,何以也会有中毒现象? 莫非另外有人暗中放毒不成?他双目凝神,向四周的人脸上望去。 这一望,心头更是大震,只见昆仑掌门清微道人,武当掌门清贞子,华山掌门梅花道人等人,心无旁鹜的正在运功调息! 敢情这三位掌门,也一时大意,闻到了毒气,此时和自己一样,也发生了头脑昏眩,胸口烦逆的现象! 因为自己身为一派掌门,不便露出中毒情形,是以正在各自运功逼毒!他心念才动,突然一阵呃逆,冲上喉头,再也忍耐不住,口中不由自主的干呕出声。 陆凤翔蓦地回头问道:“万老弟,你也感到不舒服吗?” 万雨苍赶紧压住呕逆,一面点头道:“想不到这区区蛇毒,竟会如此厉害……唔,老前蜚,这情形极似有人暗中放了毒蛊……?” 他话声未落,又是一阵呕逆,直往上冲,是以赶紧住口,运气压制。“有人暗放毒蛊?” 陆凤翔听得全身一震,精光四射的目光,略略一扫,面上露出惊奇之色。 当然,他见多识广,给万雨苍这么一句提醒,光凭适才那点毒气,像自己师侄清徽道人,武当清贞子,梅花道人,万雨苍等人,功力深厚,决不会也有中毒现象,分明除了蛇毒之外,另行中人暗算! 三手真人李成化接口道:“万大侠说得不错,贫道运气检查,胸腹之间,果然有异,不知陆老前辈几位,有无此现象……” 突然有一条黑影,如飞掠出树林! 简真人口中“咦”了一声,失惊道:“是智能禅师!他怎地去而复回?” 话声才落,那条黑影业已奔近,那不是少林达摩院住持智能禅师是谁? 他僧袍破碎,满身血污,右手紧握禅杖,左手却挟着一个尸体,脚下已显出踉跄不稳! 太极圈孙皓南一皱眉头,大步迎了上去,问道:“大师可是遇到了敌人?”‘智能禅师目光瞧到大家,来不及行礼,口中喘息道:“群魔联合……声势不小,我,我们还得赶快准备,再迟就来不及了!” 大家瞧到智能禅师手上的尸体,不由全都心头猛一震!灰衲芒鞋那不是和智能禅师同去的智本禅师吗? 群魔联手,声势不小! 那么除了在五老峰退下的几个魔头之外,又有能手赶到? 大家瞧到智能禅师极度疲乏,敢情方才已和敌人有过一番激斗,真力耗损过甚,可能还负了伤,一时不便多问。 简真人突然想起自己女儿身上,还有南宫纥仿照的“雪参丸”制成的“百盈丹”正是疗伤解毒灵药,急忙回头道:“瑶儿,你不是还有‘百盈丹’吗?快替大师服上一粒!” 简瑶给父亲一语提醒,立即应了一声,从怀中掏出锦盒,取了一粒,塞入智能禅师口中,扶着他席地坐下,智能禅师自知伤势极重,立即闭目调息,运起功来。 简真人回头一瞧,清贞子,清徽道人,梅花道人,方雨苍四人,此时闭目垂帘,运功正当紧要关头。 尤其三手真人李成化却全身骨节,不住发出连环暴响,头上也像蒸笼似的直冒着白气。 他简直把崂山两种绝学“九转玄功”、“少阳真气”都使出来了! 简真人瞧得不期一震,如果只是区区毒气,他何用大费周折?这情形分明是引运他独门的少阳真火在炼化身中之毒,难道真是有人偷放毒蛊不成? ------------ 第四十一章 五行剑阵 蜂涌而来的人,眨眼之间,已到近前,为数不下二三十人,果然一个个面蒙黑纱,武功全都不弱! 敢情他们明知这边有许多人身中蛊毒,此时逐渐发作,正在运功调息,自顾不暇,所以掠到身前,一言不发,各自抡动兵刃,往里就冲! “五行阵剑”确实精妙异常,内外十人,开始发动阵法,刀剑交错,很自然的缓缓转动,互相调换,攻守极为谨严。 刹那之间,刀剑激撞,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之声! 依照武当派的规定,凡是能够参与“五行剑阵”之人,都是经过严格选拔训练,对“五行剑阵”正反生克变化,精熟于胸,才能适应。 目前十人,虽然只不过学了几个基本步法,但因每人本身武功都不弱,只要在步法上互相连贯起来,各人在流动之际,手上依然可以各展所长,施展自己的独门武功,这样一来,果然威力大盛。 对方原认为二三十个人—齐冲上,群侠方面,武功再高,总究人手数少,定然拦止不住。 那知一阵猛扑,兵刃激撞之下,立即有几个人手上兵刃被削,发出惨嗥,纷纷倒下! 原来“五行剑阵”,是内外交相流动,第一个人攻出一剑,立即向旁侧跃开,第二个人就跟着攻到,川流不息,互易方位。 内五行的五位姑娘中,自然要算凌云凤武功最高,但其余四位,却有三个人手上都是持有斩金切玉的神物利器,专削敌人兵刃。 原来简瑶上场之时,她因自己袖里藏有一柄“断虹剑”,妹妹白飞燕手上也有青城派镇山之宝的“青霓剑”,于是就把“毒吴钩”交给修玉娴使用。 这三柄利器,何等威力,冲来的敌人,只要兵刃一接,立被截断,第二个跟纵闪出的人,可轻而易举的把他刺倒。 这三十来个蒙面大侠,在奋力猛攻之下,兵刃交错,血肉横飞,不到一盏茶工夫,业已伤亡过半,但他们似乎奋不顾身,虽然一个个惨嗥倒地,后面的人还是猛攻急扑而上。 “五行剑阵”内外两圈的人,以寡敌众,果然发挥了无比威力,予敌重创。 智能禅师站在阵中,瞧着这幅惨烈场面,不禁双手合十,连喧佛号。 树林中遥遥传来一阵急促哨音,余下的十来个大汉,立即急急向后退去。 经过这一阵刀剑击撞的猛力撕杀之后,忽尔停止下来,越觉得静得出奇! “五行剑阵”之外,倒着十多具尸体,草丛之间,一滩滩鲜血,顺着下坡流去,构成一幅残酷无比的画面! 白飞燕右手持着“青霓剑”,左手掠了掠鬓发,冷笑道:“光凭这些贼人,咱们要不是受阵法限制,叫他们一个也莫想回去。” 三手真人李成化摇头道:“贤侄女,你别看得这般容易,这批贼人,并无一个主脑人物在内,恐怕后来还有厉害的呢!” “梆”!“梆”!“梆”!树林之中,突然响起一阵急骤的梆子声音! 三手真人李成化急急喊道:“大家注意,妖人又有什么举动来了!” 话声未落,只听左右两侧树林之中,同时轧轧连呼,锐啸横空,一排排利箭,有如飞蝗般射到! “好贼子!”有人怒吼了声,五行方位上,各自挥动长剑,刹那之间闪闪剑光,交织成一片光幕,“叮”“叮”之声,盈耳不绝。 密如骤雨的急弩大箭,夹着“嘘”“嘘”箭啸,还在蜂涌射来。 但大家这片剑幕,当真像一堵钢墙,射来的匣弩,虽然势劲力足,只要一和剑光接触,不是纷纷折断,便被激出老远,跌落地上。 一阵工夫,“五行剑阵”三数丈外,已堆下不少弩箭,前势堪堪一弱,轧轧之声,又密集响起,一排急弩大箭,又猛射而来。 不,他们敢情平射无功,竟然有半数却射向高空,一支支的利箭,再由高空垂直落向“五行剑阵”中央。 这一着,当真恶毒无比,试想剑阵中央,正有不少人在跌坐炼蛊,他们运功正当紧急关头,那能分心抵抗。 “阿弥陀佛!”智能大师口喧佛号,两只宽大袍袖,接连向空打出强猛暗劲。 崔氏也毫不怠慢,施展“无相神功”,向空挥手。 两人这一施展,由高空直落的箭雨,纷纷倒射而起,往四外飞出! “好毒辣的贼子!”娇叱乍起,凌云风一条人影,比电还快,突然飞离方位,左手挥处,大片“无相神功”的无形潜力,宛如汹涌狂潮,对准左侧树林中激射而来的匣弩卷去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二章 重大阴谋 为首一个是宽袍缓带,方面大耳的老人! 这老人面容冷峻,双目之中,隐隐射出冷酷无情的紫色光芒,两片嘴唇,紧紧抿合在一起,生相十分严肃。 紧随他身后的是八个身穿绿色半短长袍的汉子,年龄都在四旬以上,空着双手,但看去身手矫捷,武功极高! 在这九人身后,又出现了三人,中间一个是身穿杏黄道袍,背负长剑,手执拂尘,生得道貌岸然的老道人。 左边一个是五短身材,面貌猥琐的老头,身穿土棉袍,腰间束着一条布带,斜插一根两尺来长的竹根烟管,一头还吊着烟荷包,十足土老儿模样。 右边是一个身穿青绸长袍,面目清瘦,年在五旬以上的老者。他们身后也跟着二十来个背负长剑,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。 乾坤手陆凤翔瞧到这一批人的出现,脸色不由蓦地一沉,回头向太极圈孙皓南对望了一眼! 原来当先那个紫袍老人,正是自诩“武林第一人”的黔灵神君南宫纥! 南宫纥会在这里出现,而且和铁扇相公、蛇居士等人沆瀣一气,大家已并不感到惊奇。 因为七老会在五老峰受挫之后,他乘机收罗群邪,似图一举消灭中原武林,早在简真人预料之中。 最令人惊奇的,却是后面三人,那是堂堂十三门派中的峨嵋派掌门灵飞道人,和邛崃怪叟庞大千,还有一个是七闵五逸中的老二洞宫居士邵仁风!他们身后,那二十来个道士,敢情全是峨嵋门下。 灵飞道人居然尽出派中高手,明日张胆的和各大门派公开为敌! 黔灵神君南宫纥面上紫气出现,大不刺刺的负手站停,一面用传音入密,把铁扇相公文紫宸叫回。 三手真人李成化也收起长剑,和大家站到一起。 双方壁垒分明,严阵以待,但大家略一回顾,惟有毒蛊婆却不知何时,走得没了踪影,一时也并不在意。 太极圈孙皓南几乎气炸胸膛,突然双拳一抱,仰天大笑,道:“哈哈,灵飞道友,庞老哥,可惜来迟了一步,五老峰上一场盛会,就是缺你们峨嵋、邛崃两派参与,岂非撼事?” 灵飞道人听得脸上一红,连忙稽首还礼,勉强笑道:“陆道兄,孙道兄请了,峨嵋、邛崃虽没有参加,但十三门派,不曾到齐的又何止峨嵋、邛崃两派?” 乾坤手陆凤翔掀须道:“但其他门派,也并没在此时赶到庐山!” 邛崃怪叟庞大干狞笑道:“可惜还有一二门派,没有赶上,否则也一样难以下得了庐山?” 乾坤手陆凤翔突然双目一睁,精光闪动,大声问道:“庞老哥此话怎说?” 庞大千干笑道:“陆老哥闯荡江湖数十年,明人何用多说?” 陆凤翔长须飘动,点头笑道:“陆某听说你们两位,昔年参与围攻卫大侠,此事,陆某正想待庐山事了,邀集各派,向两位问问清楚,两位既然赶来,这倒正好,免得大家劳师动众!可惜当年领袖武林的十三门派,真会出了败类!” 灵飞道人狂笑道:“反正陆老哥、孙老哥也莫想出得庐山,贫道不妨实言相告,当年围攻卫维峻的,岂止峨嵋邛蛛两派而已!” 他话声未落,群侠这边,青城简真人,双手携着两个花朵般女儿,飘然走出,在黔灵神君身前两丈来远站定,朗声笑道:“南宫纥,你可还认识贫道吗?” 黔灵神君脸上紫气微微一现,两道锐利目光,盯着简瑶,只是冷冷的道:“尔是何人? 恕老夫眼拙!” 说着浓眉一皱,向简瑶低声喝道:“婉儿,你也太以胡闹,还不给为父退到后面去? 唔,你褚叔叔呢?” 简瑶总究是南宫纥自幼扶养长大,心存畏怯,此时被他声势所慑,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。 白飞燕一手摸着青霓剑,横眉瞪眼,盛气的道:“瑶姐姐,怕他作甚?” “哈哈哈哈!”简真人仰天长笑,用手一指那堆熊熊烈火,朗声说道:“南宫纥,你要找褚无忌,何不去问问那堆诸天邪火?” 黔灵神君目光一转,瞥了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眼,脸上紫气陡盛,厉声道:“婉儿,你褚叔叔丧在何人手下?” 简真人大笑道:“褚无忌作恶多端,可惜他经不起岔道一掌,便尔惹火自焚!” 南宫纥目中紫气暴射,厉喝道:“尔是何人?” ------------ 第四十三章 仇家狭路 卫天翔被两人喝得一头雾水,这一道一俗,自己全没见过,他们怎地说自己假扮庞老前辈偷上峨嵋,施毒纵火? 哦,难怪邛崃怪叟庞老前辈要在这里等候自己,对面对质!心中想着,这就脸色一正,向黄袍道人拱手道:“如此说来,道长想必就是峨嵋掌教灵飞道长了,不知这位是谁?卫天翔自天山回来,赶赴庐山,道长所说假扮庞老前辈的,恐怕另有其人……” 邛崃怪叟庞大千仰天怪笑一声! 那青袍老者厉声喝道:“老夫洞宫居士邵仁风,小子,你可是卫维峻老贼之子,哈哈,那还错得了吗?” 卫天翔忽然想起南宫婉假扮自己,在五老峰参加正邪大会,那么这件事,十之八九,也是她招惹的麻烦,此时听到他辱及父亲,不由勃然大怒,喝道:“姓邵的,卫天翔尊你年长,又因假冒庞老前辈的,另有其人,才一再容忍,你当我是怕事的人吗?” 话声才落,瞥见山前大路上,同时出现一簇人影,往自己这边如飞驰来! 这一簇人,步履之间,有如行云流水,奇快无比,转瞬之间,便已奔近! 为首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,紫袍缓带,面容冷峻,紧抿着嘴唇,神态严肃,正是当年围攻自己父亲的首脑人物,三月前,又以“紫气神功”向自己骤下杀手的黔灵神君南宫纥! 他身后跟着四个又聋又哑,身穿绿色短袍的仆从。 这片刻之间,卫天翔忽然想起峨嵋灵飞道人,邛崃怪叟,全是十三门派的首脑人物,既然在庐山出现,何以不去参加峰上盛会,却要守在山下,和黔灵神君联手,拦袭自己? 这一疑问,闪电在他脑海中找出答案,当年自己父亲得到的“太清心法”,原是峨嵋上代师祖姜真人的遗著,因此当年围攻的人中,就有灵飞道人在内,当然眼前这几个人,全都有份!一念及此,陡觉热血沸腾,一张俊脸逐渐寒若严霜,双目也隐隐凝聚棱威,卓然而立! 黔灵神君宽袍大袖,行近卫天翔一丈左右,便行站停,瞥了卫天翔一眼,点头笑道: “普天之下,能在老夫‘紫气’神功之下,保得住性命的,你小子还不愧是第一个人!” 他说话之时和卫天翔正面相对,陡觉对方两道眼神,精光内蕴,棱威逼人,显然和在黔灵初见之时,武功不知精进了多少;心头不期一震! 卫天翔傲然微哂,道:“正因为卫某没死在‘紫气’神功之下,才劳诸位在此相候。” 凭黔灵神君南宫纥、灵飞道人、邛崃怪叟、洞宫居士等人的身份,在半路上拦袭一个后生小辈,传出江湖,自然是大大的话柄。 黔灵神君脸上微微一热,冷嘿道:“老夫此来,另有要事,凭你一个后生小子,何用劳师动众?不过既然在这里遇上了,老夫倒正有一事相讯,只要你据实回答,今晚就破例放你下山。” “破例?” 卫天翔朗声笑道:“下山还有破例的?” 黔灵神君阴沉的道:“不错!你据实答覆老夫所问,能够安然下山的,破例的只有你一个。” 卫天翔大笑道:“难道你不想斩草除根了?” 南宫纥脸上紫气闪烁,凌厉的道:“老夫先想知道的,是你愿不愿意回答?” 卫天翔好像丝毫不把眼前几人,放在心上,依然傲慢的道:“愿意回答如何,不愿意回答又如何,卫某还用不着人家破例,不过你既说有话相问,何妨说出来先让卫某听听?” 黔灵神君南宫纥数十年来,名震武林,几曾有人敢当面抢白,不由脸上紫气大盛,但他还是紧紧抿着嘴唇,一声不作,两道紫光炯炯的目光,盯着卫天翔,过了半晌,才冷冷的道:“老夫要问的话,第一是你是否奉令尊之命,行走江湖?目前令尊究在何处?” 卫天翔听他提到父亲,一阵忿怒,直冲心头,沉声道:“不错,卫天翔行走江湖,正是奉家父之命,追究当年围攻之人,至于家父现在何处,恕难奉告,你再说说第二件吧?” 黔灵神君冷笑道:“第二件,老夫不想再问,因为从你口中,得到答案,如果老夫猜得不错,你父亲就匿身在千面教中了!” 说到这里,突然仰天一阵大笑。 笑声一停,只见他脸上紫气陡炽,厉声喝道:“小子,你就替老夫传言,十日之内,老夫必上云台山找他,了断过节。” ------------ 第四十四章 焉得谖草 正待往地上跃去,但回顾之间,瞥见路上又有一行人,向山径上走来! 这一行共有四人,前面三个,似在边谈边走,远远望去,已可看出武功极高,跟在三人身后的一个,武功就差得甚远,一路都在施展轻功。 双方距离,逐渐接近,卫天翔凝神一瞧,不由大喜过望,他好像遇上了亲人一般,身形闪电掠出,向三人身前落去,口中叫道:“老伯伯,原来你老人家已经康复了,翔儿正要上衡山去呢!” 原来这三人中间,除了中间银发披肩,双目如火的老人,自己不识之外,左边一个,正是当日传自己“逆天玄功”,双脚僵化,走火入魔了二十年的修灵君! 站在他身边的是修罗神姥,三人身后那个青年,却是修无邪。 卫天翔一身功力,何等精深,此时从树上一掠而下,当真快如闪电,三人微微一怔,只见面前已站着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! 修罗君瞧到卫天翔,不由呵呵笑道:“小娃儿,原来是你,一年不到,你一身功力,居然精深到如此境界,可喜可贺。” 中间那个银发披肩的瘦小老人,睁着一双火眼,惊奇的道:“修老弟,此子是谁?” 修罗君得意一笑,忙向卫天翔道:“娃儿,这位是衡山掌门袁长老前辈,你快见过。” 一面又道:“袁老哥,这位就是兄弟先前和你说过,闯进水帘洞来的卫少侠,武林盟主卫大侠的哲嗣。” 卫天翔赶忙恭恭敬敬的向袁长老施礼,道:“晚辈卫天翔拜见袁老前辈。” 袁长老双目精光暴射,盯着卫天翔还礼,一面点头道:“英雄出少年,卫少侠这身功力,慢说年轻一辈,就是当年的卫老弟,恐怕也不过如此了。” 修罗神姥自从卫天翔现身之后,她手拄朱红鸩杖,一直脸露慈笑的望着这位年轻人,同时她以为自己孙女修玉娴的独自出走,一定是找韦行天和南宫婉去的,此时眼看只有卫天翔一人现身,不见自己孙女和南宫婉同来,正想开口。 卫天翔早已从怀中掏出“雪参丸”,双手递到修灵君面前,道:“老伯伯,这是‘雪参丸”翔儿没想到你老康复这么快,正想上衡山哩。” 修灵君听得一怔,继而激动的笑道:“娃儿,‘雪参丸’你从何处得来的?哈哈,真难为你!不过,老夫三月前,蒙袁老哥慨赐‘离火丹’,经百日导火归元,修复玄功。‘雪参丸’功夺造化,练武之人,服了可抵得上二十年功力,得来不易,老夫目前已用不着了,娃儿,你自己留着吧。” 卫天翔还待再说,修灵君接着笑道:“娃儿,你这番心意,老夫极为感激,目前你且收起来,快跟我们走吧!” 修罗神姥忽然点头道:“秋娘急着要先行赶来,可能教主已在山下等候多时,我们还是快走才好。” 卫天翔以前在千面教主总坛,曾听副教主鸩罗婆亲口说过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,这时听修罗神姥提起秋娘,秋娘不就是鸩罗婆吗? 原来这三位老人家已经见过面了,敢情几十年的旧嫌,业已冰释,想到这里,心中也不由暗暗替三人高兴。 袁长老点头道:“不错,时光已经不早了,恐怕不但教主早已在山前等候,就是其他各派,也全已到齐了呢。” 他说到这里,回头朝卫天翔笑道:“今晚庐山之会,关系重大,卫少侠自然非参加不可。” 卫天翔从他们口中依稀听出,今晚庐山之会,好像是由千面教主召集的,但方才黔灵神君却明明说是和昆仑武当约斗,这到底是一场,还是两场? 怎么今天的庐山,会有这许多约会?心中想着,只听修灵君道:“娃儿,咱们快走!” 卫天翔因自己反正无事,袁长老,修灵君既然这么说了,只好跟着大家,重新向山中走去。 一会工夫,刚一转过山脚,眼前忽然一亮,只见山前一处广场中,点起无数灯球火把,照得通明,广场四周,都有身穿黑色劲装,脸黑如锅的彪形大汉,抱着鬼头刀布岗,这些人,卫天翔一看就知道正是千面教的手下! 面山背林,一共放着三排木椅,中间一排十几个坐位,此时只坐着三人,那正是先前赶来的少林方丈智慧大师、泰岳老人、和面垂黑纱的千面教主。 左边一排,全数空着。右边一排木椅,为首一个,正是千面教副教主鸩罗婆、第二个是鬼见愁陆乘、第三个是灰衲和尚少林寺藏经阁住持智觉大师,第四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人,敢情是翻覆毒手罗渊了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